我和成州平 第95节
因为他的失联,这项任务被迫中断,孙阳和高远飞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刘文昌接通电话,没有骂他。话说回来,不是他不想骂,而是不能骂。成州平现在情况很特殊,他们警队应该当他的后盾,而不能把他推到坏人那边。
他忍着怒意,说:“知道打电话了?”
成州平听到他颤抖的声音,说道:“你要骂就骂,忍什么。”
刘文昌立马火了:“操你妈的混蛋,你回来老子一枪子儿崩了你!”
刘文昌这脾气成州平已经见怪不怪了,说要崩他好几回了,也没见行动。
他向四周看了一下,说:“傅辉女朋友叫刘思佳,民族学院艺术设计专业12级毕业生,父母在村里开作坊,我怀疑傅辉制毒的地方就在那里,你们查一下这个人。”
说起工作,刘文昌的怒气消了一半。
“你怎么猜到她头上了?”
成州平忽然坏笑了一下,他问刘文昌,“刘队,你是男人么。”
刘文昌骂了一句粗口。
成州平缓缓说:“出发之前,你们给我看过傅辉几任女朋友和老婆的照片,没发现她们都是一个类型的么,傅辉就算做贼了,审美也不会变,刘思佳跟她们完全不一样,瘦瘦小小的,傅辉找她,肯定是有其它原因。”
刘文昌的手立马指了一个警察,让他递来笔,记下刘思佳的名字和毕业院校。
他写下来,沉声说:“成州平,你要记住你的身份,你是一个人民警察,你要忠于国家,忠于正义,听到没有?”
这些只有在开会时候说的大话,给不了成州平太大安慰。
他对电话说:“能让老周接电话么。”
老周是队里的老妈子,他和成州平关系一向好,刘文昌把手机交给了老周。
和刘文昌不一样,老周开口,就恨铁不成钢得骂他:“你还有脸打电话!”
成州平揉着眉心,他静静听老周骂他。等老周都说完了,他才开口问:“你有李犹松消息么?”
老周握着手机,跑到办公室外面,躲开刘文昌和其它人的视线。他说:“你问这干什么?你都这样了,还想祸害人家么。”
成州平本可以倔强地说一句,他没有。
但他知道现在和老周对着干,他可能什么都不会告诉自己。
他忍着一肚子躁郁火气,深呼吸了一口,平缓地说:“她出国那天,我给她打过一次电话,然后就没联系了。我已经和她断了,怎么说好过一场,总得知道她过得好不好,不是么。”
老周说:“断了好,早断早省心。过两天她爸忌日,我想问她能回来么,就给她发了消息,她说假期要去非洲支援,不回国了。”
成州平轻轻笑了。
他都不用问细节,就知道她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一定遭受了很多反对,而她依然无视一切,只管大步地走向她心之所至的地方。
只是非洲那么遥远,他们几乎在整个大陆的两端。
老周不敢想这一年成州平的遭遇,他做梦都梦到成州平被毒贩逼着吸毒,他不吸,他们就死劲地折磨他。
他憋着哭腔说:“成州平,等你回来,我给你做一桌子你爱吃的菜。”
成州平笑了:“你能别像个女人一样哭哭啼啼么。”
老周边哭边笑,“你这是性别歧视,瞧不起女同志,思想腐化!”
在老周的唠叨声里,成州平挂断了电话。
他想,老周说的对。
不是所有女人都哭哭啼啼的,李犹松就不是。
他已经有点想不起她的样子了,但他深刻记得那天在龚琴面前,她捍卫着她的父亲、捍卫与他时的坚定。
从前他当警察,是为了让世界少一个成州平,后来当警察,是为了保护更多的人,可现在,他只想证明给所有人,她的选择是对的。
尽管他的感情,连同他的心,如造纸厂旁边的那块荒地,无人来访,从来无人来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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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一更)
小松去西非支援,是个慎重且冒失的决定。
她们每年有一个月的休假,可以自己选定时间,但因为她的老板——一个作风极其不像德国人的散漫老头,老头请了两个月假,她也凭空多了一个月的假。
那天早晨她去实验室,看到实验楼入口处张贴的援非志愿招募海报。
学医之路和其它的专业多少有所不同,一道白色的坚实围墙将她们和外面的世界隔开,而在这座白色象牙塔里里,等级森严,一路厮杀。
小松在云南县城的医院实习过,也在全国前几的医院实习过,而现在她接触到的,已经是世界顶尖专家了,她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一路借风助力,从最底层平安到达了现在的地方。
和许多其他学生一样,她也面临着最重要的人生选择。
离开象牙塔,何去何从。按照普世认知来说,这个时候,她最好的出路是想办法留在当地。
蒋含光的公司正在筹备欧洲研发中心,他不止一次向她抛出橄榄枝,邀请她毕业后去他们的中心当研究员。
小松也很迷茫。
是的,她也有迷茫,不知所措的时刻。
所以当她看到招募海报的时候,很快问了自己一个问题——李犹松,你为什么想成为一名医生?
答案是脱口而出的。
因为她的父亲。
她救不了自己的父亲,或许,可以救别人的父亲。
成为一名医生,就能让这个世界少一个李犹松了。
中午回到公寓,她打开电脑,进入招募网站,提交了表明申请。
之所以说这是个冒失的决定,因为她没有提前和任何人商量,而说它慎重,因为她过了自己这一关。
一直到老周发微信问她假期回不回来看李长青,小松才把这事告诉了别人。
老周听完,万般感慨。
李长青的女儿果然最像李长青。
他没有提起成州平,老周觉得,总有一天小松会彻底离开他们那个地方,她人生路很广阔,而且越走越宽,和他们,和成州平,不一样。
七月前,小松一边上班,一边学习基础法语。
虽说时间相对灵活,但她依然恨不得每天有三十个小时。六月份,她们小组的实验结果和预期出现重大偏离,周末要在实验室重新做实验,周中回家后,又得做数据分析,又得赶语言班的作业。
三十号,她的老板放假前,他们进行了工作汇报。
结束完工作汇报,小松从楼里走出来,整个人都是飘的。同组的印度同学热情地请她去吃印度菜,小松以和朋友有约为借口,果断决绝了。
她只想回到公寓里倒头就睡。
小松睡到昏天黑地,晚上八点的时候,被一通电话吵醒。
她不耐烦地接起电话,“喂。”
“火气怎么这么大?”蒋含光说。
“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蒋含光听她这么说,特地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
下午八点。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凌晨给她打电话了。
“我刚到法兰克福,今晚开车去你们村,明天去城堡么?”
小松说:“我明天要上法语课,没空陪你玩。”
“你不应该好好补习德语么?”
“我假期要去一趟几内亚,那里说法语。”
她说去几内亚,蒋含光就知道她要去干什么了。
“李犹松,你觉得自己很幸运么。”
小松说:“你中文不好,不要乱说话。”
小松来德国以前,她的家人千叮万嘱让自己照顾好小松。蒋含光尽力了,但小松和别人不一样,她心思坚定,屏蔽外界信号的能力极强。
她不愿意,谁也不能干涉进她的生活里。
蒋含光第二天十点出发,开车去海德堡,中午直接在小松的公寓楼下拦她。
他们上一次见面是半年前的农历新年,蒋含光的爷爷——当初在丽江被小松见义勇为的的老人,非常热情地邀请小松去他们家共度新年。
她去了蒋家在南法的庄园,当时景色宜人,她的状态也很好。
蒋含光的家人非常喜欢她。
小松走进公寓的时候,蒋含光差点没认出她。
她瘦了很多,眼睛盯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和新年他家人见到的那个美女可以说是毫无关系。
“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小松一米六八的身高,体重第一次掉下五十公斤,除了掉体重,还掉头发。
小松开玩笑说:“为了进军模特界。”
蒋含光拉起她只剩骨头的胳膊,“走,请你吃猪肘补一补。”
小松被他带到古堡脚下的餐厅,他真点了两份大猪肘子。
小松历史很差,她无法理解德国这个国家在拥有最古老厚重的浪漫的同时,也拥有最粗糙的饮食文化。
吃完饭,两人步行去山上的古堡。
他们走得慢,旁边有几个德国学生和他们一起出发,他们到达古堡,那几个学生已经打算下山了。
今天天阴,不是登高的好时间。站到古堡的露台上,灰蒙蒙的云,压在这个古老城市的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