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堂

    周五下午是社团活动。
    宋呈一结束围棋社的活动，正在收拾书包，旁边的人见他急切，笑着问他：“跑这么快，你要干嘛呀？”
    “我去找我女朋友，她在礼堂排练呢。”宋呈一拉上书包拉链，回答道。
    旁边顿时响起一阵起哄声，宋呈一早就免疫伙伴们的调侃，笑着和他们说再见：“那拜拜了，下周见，一群单身狗们。”
    宋呈一朝礼堂走去，刚到门口，就听到各类乐器演奏的声音。他打开门，悄悄探进头观望，舞台上很热闹，都是人在排练。
    宋呈一一眼就看到了卓然，老师正站在她旁边说些什么，她正专心致志地坐在钢琴前，没有看到他。
    他悄悄溜进去，找了个偏僻的角落，环绕了一圈，突然看到了童真，她也正在排练。童真也看到了他，他与童真对视一秒，童真错开他的视线，低下头。
    宋呈一迟钝地意识到，他和童真已经好久没说话了，自从上次她单方面争吵后，她不再找他了，上个星期莫名其妙地给他转了五千元，他没收，童真却再次转给他，附带一句：“只是还钱，收了吧。”
    从小到大，宋呈一已经记不清给童真多少钱了，每次她有什么想要的东西钱不够时，总会朝他撒娇抱怨，朝那个胖胖的、沉默寡言的他输出着自己的坏情绪。她一边坐在他的椅子上吃着雪糕，一边将任何不如意的事情发生的原因归结到他人身上，他静静地听她诉说自己各种各样的事情，然后劝解她，看着她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只能闷闷地借钱给她。
    于是宋呈一想了想，把钱收下了。
    好像二人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宋呈一想，他现在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卓然身上了，就连学习时都是抱着“不能考第二否则会在卓然面前失去魅力”的想法，这两年的高中生活中，每次成绩出来前自己都会患得患失。
    宋呈一将视线移回卓然身上，叹了口气，对待会自己要和卓然说的话感到忐忑。
    大概半小时后，台上的老师终于放话，今天的排练结束。
    宋呈一站起来，挥了挥手，卓然看到了他，轻轻点了点头，可这时，老师又叫住了卓然，剩余的人都下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陆陆续续离开了礼堂。
    卓然被老师耽搁，等她下台找到宋呈一时，礼堂已经没人了，宋呈一自然地拿起她的书包，牵起她的手，问：“想吃点什么？”
    大概是长时间的排练再加上睡眠不足，卓然略有疲态，宋呈一替她理了理垂在脸庞的发丝，她想了想，摇了摇头。
    和她在一起这么久，卓然确实没什么口欲，每次吃饭时的饭量像是猫食一样。
    “那去吃牛排？”宋呈一替他们做了决定。
    卓然点头，二人抬脚朝门口走，这时，宋呈一肩膀上书包里传来声响。
    是卓然的手机响了，宋呈一从里面翻出手机，递给卓然时，明亮的手机屏幕上明晃晃写着“妈妈”二字，伴着响亮刺耳的铃声，让宋呈一顿时紧绷起来。
    卓然接过，没有察觉宋呈一的古怪。
    “妈妈，怎么了？”卓然侧过头，下意识放轻了嗓音。
    宋呈一听不清对面的声音，只能根据卓然的回答推测对话。他看着正在通话的卓然，她嘴角带笑，刚刚的疲态似乎随着这通电话一扫而光，眼睛泛着光，如同湖泊泛起一圈圈涟漪，整个人柔软下来。
    “我在学校呢，怎么了？又要走了？不是刚回来吗？”
    “……你已经在机场了？好吧，你注意安全，好好休息一下。”
    “嗯，我最近有好好吃饭，李姨每天都弄水果给我吃。”
    “还没吃晚饭呢，刚刚放学，我晚上准备吃牛排，你呢？吃饭了吗？”
    “唔，你猜，不告诉你。”
    宋呈一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鲜活的卓然，她像是暂时忘掉了他的存在，聚精会神地听着电话，她时而点点头，她妈妈说了什么，她又眼带笑意摇着头，明明对面看不见她的动作，她却很投入。
    宋呈一第一次意识到，分享日常这件事对于卓然来说居然可以如此开心。
    聚少离多，忙于事业，看样子卓然妈妈刚到家又要走了，所以卓然的母亲给她打个电话才会这么开心又不开心吧？宋呈一心里感觉麻麻的，像针扎一般疼，开始心疼她，联想到卓然并不普通的性格和价值观，家庭原因助推了卓然冷漠伪善的性格。
    他忍不住生气，她的父母疏于关心，实在太不称职了。
    卓然会不会也在期待着父母的关爱呢？她私下里会不会难过？她从不把家里事告诉我。宋呈一出神地想，越想越心疼，越想越觉得卓然可以活得更快乐的。
    而不像现在，她对什么事情都淡淡的，即使宋呈一窥视到她恶劣高傲的性格，看到她如此亲切地对待同学，却依然猜不透她的心思，她对别人的好意到底是基于何种出发点呢？是她非要给自己打造一个完美的人设？还是像戏弄小丑一般对待同学？亦或者，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是真的想帮助别人呢？
    他真的想不明白了。有时午夜时分，辗转难眠时，他突然涌出一个念头，会不会自己和卓然的恋爱也是她的恶作剧呢？让自己不可自拔的爱上她，营造出两情相悦的假象，在他爱意最浓、最幸福时，告诉他：“唔，都是骗你的。看你伤心的样子比较好玩。”
    所以他格外喜欢和她接吻，看到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生理反应，脸颊的红晕，迷离的眼神，颤抖的身体和急促的呼吸都让宋呈一感受到，这才是一个鲜活的人，一个鲜活的卓然。
    “陈经叔叔？他没和你一起走吗？”
    卓然口中的“陈经叔叔”一词说出，顿时唤醒了沉思的宋呈一，他的注意力集中起来。
    “画展？嗯好，我有空会去看看的。”
    “好好休息，妈妈，拜拜。”
    挂掉电话，卓然拉开礼堂的大门，看向一动不动的宋呈一，示意他该走了。
    “卓然，我有事想和你聊聊。”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