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声 我们的故事只讲了一半Chapter-2

    「铃铃铃铃铃！！！！！！」
    程浩枫从被窝里伸出手按掉闹鐘，然后继续躺回被窝里，但他就是觉得浑身不对劲，接着他用力掀开被子，睁开双眼看着天花板。
    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来撒落在他的床上，阳台掛着的风铃不停的响着，他闭上双眼仔细的听着……
    今天，放假呢。
    难得的，放、假、日。
    他睁开双眼从床头柜上拿起自己的手机并将它关机，「很好，没人打扰我了。」嘴角勾起一抹犯规、超级诱人的微笑。
    程浩枫将那隻公事用的手机丢进床头柜的柜子里，之后又拿出了另外一隻私人用的。
    一早，他就开车前往了等待爱咖啡馆。
    他坐在吧台前看着杂志一边悠间的喝着咖啡配着他的早餐。
    「kevin，要不要去听音乐会？」小雨一边替咖啡拉花一边问。
    程浩枫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不要。你明明知道我不听音乐会的，没有一个演奏的好。」
    小雨叹气，「不是他们演奏的不好，是进不去你的心房，你我都知道你在等待的那个人是谁。」
    程浩枫瞄了一眼小雨，挑起了一边的眉头。
    「这次的演奏会很特别喔！」小雨拿出了一张小海报，「演奏曲子几乎都是vivian的。」
    「可是没有一个是真的能将vivian每首曲子背后的故事演奏到人心里的。」程浩枫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哼，他妈妈的曲子要演奏出「那种」感觉并不是人人都可以。
    小雨将海报放到程浩枫面前，「就去吧，搞不好感觉会不一样。」
    程浩枫拿起咖啡杯一边瞄了海报上的时间，「不行，那天我要开庭。」
    「请假。」
    「不行。」
    「那你到底是要……」
    「我会抽空去的，行了吧？」他优雅的轻啜了一口咖啡。
    小雨这才满意的笑了。
    「她回来台湾了。」程浩枫突然开口。
    「谁？」
    「薰衣。」
    「喔？你怎么知道？」小雨继续泡着他的咖啡。
    程浩枫放下咖啡杯，「怎么知道不重要，重点是她回来了。」
    小雨一脸平静，问，「想知道她在国外这几年都做了什么？在哪里读书吗？」
    程浩枫抬起头瞄了小雨一眼，隐隐叹口气。
    小雨靠在吧台上撑着下巴，含笑看着程浩枫：「薰衣草她啊，靠着一分的天份九十九分的努力考上了奥地利维也纳国立音乐暨表演艺术大学，然后她以『最高成绩』顺利毕业。」
    只见程浩枫只是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起了什么，但还是保持着沉默。
    「当然，薰衣草还参加了萧邦国际钢琴比赛，得到了冠军、马祖卡奖、协奏曲奖、奏鸣曲奖，为台争取荣耀，之后登上了各个国家的音乐厅。而她做得这些，并不是为了她自己，是为了你遗忘在过去的梦想。」小雨缓缓的说，口气认真。
    程浩枫突然觉得口乾舌燥，因此他举起咖啡杯凑到嘴边，这才发现杯子早已见底。
    他像是认输般的将杯子放回桌上，「我们、已经、分手、了。她为什么还要这么做？这根本没意义啊！」
    「因为你们都还在等待着彼此。你也还在等待她，不是吗？」小雨直视着程浩枫。
    「除了她演奏的音乐外，其他人演奏的，」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左胸口，神情十分复杂，「我的心没有感觉，一点感觉也没有......」
    「……」
    「而这，就是为什么我不去听音乐会的最大原因。」程浩枫说完便往吧台上无力的趴了上去。
    「kevin。」
    程浩枫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嗯？」
    「你单身多久了？」
    程浩枫哼了一声，「反正跟你有得比就对了。」
    小雨伸手叩了一下程浩枫的后脑杓，「欸，我认真的。」
    程浩枫抚着自己的后脑杓，「不要乱打，会变笨！本人单身……七年。」
    「你看吧！」小雨突然大喊，「你这不是在等她吗？再勇敢一次吧，不会少一块肉也不会死人的。」
    程浩枫艰难的开口：「对薰衣来说，我，程浩枫，是个不折不扣的坏男人，当年，就是我先提出分手的。」他眼眶泛泪，几乎快哭了，「小雨你好过分，一直拨开我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我的心，好痛。」
    「但你还爱她。」小雨伸手拍拍他的肩，「演技太烂了，不要假了，装哭无法逃避现实。」
    到底是谁，爱得太用力了？
    他多希望再被爱感动一次……
    程浩枫走出咖啡馆来到外面的花园，他走到了薰衣草田前，接着蹲下身，轻声的问：「薰衣草，你也还在等待吗？」
    优柔钢琴声在琴房内回响着，薰衣认真的练着钢琴准备音乐会，儘管是累了还是没有停下手，一直不断的弹着。
    沛晴先是敲了敲琴房的门，接着她握住门把打开门走了进去，「薰衣，休息一下把，你已经练了快一整天了。」
    「魔鬼就藏在小细节里。」她回答的漫不经心。
    「练习太多小心造成反效果喔！」沛晴提醒。
    薰衣停下手指，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好不容易有一点身影凝聚在她眼底，现在又消失了。
    她伸手拨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妈，我有点害怕，我怕他早就不等了。」
    「不会的。」
    薰衣声音轻颤，「我怕，我的音乐不再感动他了。我害怕，我会无法面对自己。」
    沛晴摸摸薰衣的头，「放下面具，勇敢面对自己的心。其实露出自己的真实的感情也没关係啊！」
    真的，没关係吧？
    薰衣将乐谱闔上接着站起身，「妈，我出去晃晃。」
    「小心一点喔！」
    「好。」
    熟悉的世界早已不存在。
    很多时候，我们都会疲累到忘记思念。
    她毫无目的的走在街道上，花了七年的时间追寻梦想，也付出了相同的代价，每天朝思暮想的代价。
    现在的薰衣身上已经没有任何约定了，也不用再为了任何约定而努力。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却觉得空虚？像个没有灵魂的空壳一样......
    在欧洲到处奔波来回的那几年，每天忙碌的切换音乐教室、切换不同的伴奏乐团、练都练不完的谱、不同的音乐厅、不同的语言......根本没有时间喊累。
    就是为了努力填补像缺少了什么空虚的心，但怎么会越补越空洞呢？
    一股甜蜜的香味扑鼻而来，原来是附近的一家甜点店，于是被香味吸引的薰衣走上前看了看。
    每个甜点做工细腻，无可挑剔之处，店内的气氛温暖，于是她弯下要在甜点柜前，想要替自己挑几个甜点来抚慰自己空虚的心。
    「薰衣？」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于是她直起身，左右张望。
    「薰衣，真的是你！」
    天啊，这城市可真小。
    「……」薰衣怔在原地看着眼前比七年前成熟很多的女人。
    吕向筠含着淡淡的笑意走上前，「好久不见了！我们有多久没见了？五年？还是六年？」
    「七年。」薰衣回应。
    「wow，真的挺久的。」
    薰衣尷尬的笑着，「嗯，是啊。」
    「咦？你也来买甜点啊？」
    薰衣回头看了看甜点柜，笑了几声，「嗯，是啊。想说味道很香、很甜，就来嚐嚐鲜。」
    「我们聊聊吧！你有空吗？」向筠脸上掛着的是真诚的笑容。
    她们坐在甜点店的一角，在甜点端上桌之前，简单的聊了一下。
    「所以，你休学开刀完后，就到欧洲留学了？」
    薰衣点头，「嗯，抱歉没通知你。那你呢？过得还好吗？」
    向筠抿着嘴思考了一下，接着回答：「高中是顺利毕业了啦，我现在当服装设计师喔，专门设计婚纱，跟陈柏伟在同间公司demon工作，只是他的地位比我大很多就对了。总之，过得不好也不坏。」
    「陈柏伟的地位比你大？」薰衣惊讶的看着向筠。
    「嘿啊，我呢，只是一间公司的小小设计师，而他呢，是demon台湾分公司的经理。」她说完后自嘲的笑了笑。
    「你们现在还常斗嘴吗？」薰衣只要想到他们之前斗嘴的画面，嘴角就不自觉上扬。
    她无奈的摇摇头，「首先，我们地位不同，他是我的上司，不能随便呛他，不然我就没工作了。再来，他在他的经理办公室，而我在我们设计师的工作室，不常见面。偶尔遇到了也只是简单的打个招呼，重点是我还得跟他说『经理好』！」
    「你很像对他有很多的意见呢。」
    「当然！别聊我了，聊聊你吧，你跟程浩枫还好吗？」她拿起玻璃杯轻啜了一口水果茶。
    薰衣手支着下巴，望向窗外的人行道，「我们在我出国前就分手了。」
    「是吗？真可惜呢，你们很适合对方的说。」向筠掛起灿烂的笑容，「放心啦，我早就对他放弃了，毕竟世界上不只他一个帅哥嘛~」她挑了挑眉头。
    只见薰衣叹了口深长的气。
    向筠含着笑意的说：「薰衣你知道吗？他啊，考上了a大喔，a大的法学院，超强，现在好像是检察官吧。」
    「那太好了......」
    「还有，当年的事，对不起。」向筠突然道歉，「后来发现自己会喜欢程浩枫还不是因为他很好看还有因为大家都喜欢他，我甚至不了解他，没资格喜欢他的人，一直都是我。」
    薰衣微笑，摇摇头，「向筠，不用对不起啊，你又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你教会了我很多很多事情。」
    向筠拿起汤匙搅拌着她的水果茶，各种切块的水果在玻璃杯里转呀转。「薰衣，在青春里的我们，到底学会了什么？」
    「不断的充知吧。」
    向筠像是不满意薰衣的答案而嘟起了嘴，这习惯动作仍不变。「那时我们学会了为自己自私、为自己勇敢。那现在的我们呢？学会了看他人眼光过日子，照着别人的意思改变自己，成了他们手中的木偶。」
    「或许长大的我们都变得胆小了吧。」这次换薰衣自嘲的笑了笑。
    她还不是一样，不断的躲在那华丽的面具下，拒绝面对自己。
    向筠叹气，「我们都应该为自己鼓起勇气，对吧？」
    薰衣往桌上趴了上去。
    「欸，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勇敢吗？」向筠她的手越过桌子用力往薰衣的脸颊捏。
    「我前几天遇到程浩枫了，你们两个怎么都是那种犹豫的眼神啊？」她加重力道，皮皮的笑着。
    薰衣试图替自己解释，「我不敢确定他是不是还在等我......」
    向筠松开手，「跟他见面不就知道了？如果一直不鼓起勇气打开那盒子，你又怎么知道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呢？」她歪着头，「不打开盒子你怎么知道里面装着的是一颗普通的石头还是闪亮亮的鑽石？」
    薰衣没有回应，保持着沉默。
    她与程浩枫之间的回忆不断向她如海浪般袭来，带着既闪亮又温柔的微笑、咸涩的泪水、甜蜜的吻，剎那间薰衣感到无法招架。
    万一程浩枫身边已经有一个伴在他身边的人怎么办？
    七年前她的离开，他并没有说他会等她……
    「薰衣，不要连试都没试，有试有机会没试没机会。」向筠拿起汤匙挖了一角眼前的甜点。
    □
    程浩枫披上镶着紫边的法袍，走进侦查庭，准备开庭。
    他坐在他的位置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的一对男女，紧抿着嘴唇，透着一股含气，气势逼人，不禁让底下仰望他的两个人起鸡皮蛤瘩。
    程浩枫在每次开庭时，总是会提醒自己严格遵守《刑事诉讼法》第九十八条「讯问被告应出以诚恳之态度」，因此他从来不对被告大小声，仍保持着庭上最高者之霸气。
    女孩拿着面纸不断替自己擦掉眼泪，「呜……」
    程浩枫转头看着另外一名男孩，「证据都摆在眼前了，你到底认不认罪？」他送给男孩一记冰冷目光。
    眼前的男孩原本是原告，后来变成被告。
    程浩枫实在很想问：「难道就不能好好爱着对方，珍惜这段感情吗？还是太容易得到了所以永远不满足？」但他怎么可能说出来。
    这男孩跟这女孩原本是一位情侣，他们上床造成那女孩怀孕，之后男孩帮女孩出了一半的堕胎费。但后来女孩跟那男孩分手了，男孩听说堕胎是罪，于是因为生气、因为要报仇，所以他告那女孩堕胎罪。
    这案子原本让程浩枫搞的一个头两个大，拜託，他们检察官处理的案件不是一整个县市的就是好几个警局受理的案件，哪有那种美国时间跟你玩游戏，他们赚的可都是血汗钱！
    最后，经过好几次的传讯请他们分别到庭说明后，终于让程浩枫抓到不对的地方了。
    他冷笑了几声，整个侦查庭的温度瞬间掉了下来：「你告你前女友『堕胎罪』？」
    底下的男孩不屑的哼了一声，「不然呢？」口气相当不耐烦。
    忍住！
    程浩枫嘴角勾起一抹相当邪恶的笑容，口气中充满威胁：「那你就是帮助犯！告诉你，我要办你！向上求处重刑！这样你认不罪认，哼？」
    男孩怕到不敢不点头！
    高高在上的程浩枫露出满意一笑。
    但其实那女孩的状况并不构成堕胎犯罪，所以根本没有什么帮助犯，程浩枫只是持正义，替那无辜的女孩吓吓那没品、无良的男人。
    他心里一直不断的偷笑，但是为了维持检察官的形象，绝对不能被发现。
    之后他拖着疲累的脚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伸手扯松了自己的领带，正要打开笔电继续处理案件时，却注意到了之前小雨给他的那张音乐会的海报。
    死了，音乐会已经开始很久了！
    如果没去他一定会被小雨唸死，搞不好直接拿难洗的咖啡泼他，让他死一件白衬衫。
    再来，他一直都是个遵守约定的人。
    程浩枫确认了一下今晚的行程，后面没有要开庭了，于是他拿起掛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站起身抓起了掛在衣帽架上的蓝色大衣，然后衝出地检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