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3---誓

    「你们会是评审，八义的十位同学。」音乐老师轮流看着我们，「现在要抽籤选出你们最后与学弟妹共舞时的序号，到时候就照着他们站的顺序找到自己的舞伴。」
    我抿唇，思绪掉进去年与雷燁尧跳舞的画面。
    在他说出告白以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也因为他的那句话，让如今的我有那些重要的回忆，拥有过那些珍贵的时刻。
    「蓝昀熙同学。」老师的叫唤把我拉回现实，我伸手在布袋里抓出一张折起的纸，摊开后，是六号。
    孔浚翔站在我对面，摊开了自己的纸条，是七号。
    我頷首，意思是说，他会在我旁边跟一个学妹跳舞。
    活动当天，我们十人被拉到裁判席。
    我的两边分别坐着张瑋纶和孔浚翔。
    学弟妹们的表演水准都差不多，唯有最后平班中的方若蕊以及另一个学弟令我眼界大开。
    看得出来他们两位都是比较专业的舞者。
    方若蕊在舞台上绽放出一种独特的魅力，让人的目光无法离开她翩然舞动旋转的曼妙身姿。
    另一位学弟身材瘦长，棕色眼瞳专注地看着方若蕊，带着她踩着每下舞步，两人四周流洩着充满默契的闪耀光彩，炫目极了。
    他俩交错在地的影子缠绵，宛若离不开彼此的一对恋人。
    而在他们身旁的，是纪子彰以及张唯珊的身影，纪子彰漆黑的深眸时不时就飘向方若蕊身上。
    他拥着张唯珊的手紧了又紧，张唯珊则偷瞄着台下的孔浚翔。
    「他们班很不赖。」我喃喃道。
    「方若蕊不愧是从小学舞的。」孔浚翔勾起一边唇角。
    「难怪她跳得那么美。」我不自禁喟叹道。
    「你跳得也挺美的。」孔浚翔嗓音低低补了一句。
    我瞠目地瞅着他，只见在昏晦柔和的聚光灯下，他的瞳孔深邃。
    「现在回想起来，我发现自己，好像是从与你在台上跳舞那次开始，真正喜欢上你的。」他沉声，「可是当时我很迷惘，很疑惑，我明明还觉得自己很爱着我姊。怎么会对你產生这种情感？看着你的时候让我满足、安心，但是放开你又觉得不安、失落。」
    我倒抽一口气，再次转眸，与他对上视线。
    记忆落入一个漩涡之中，眼前突地出现那时孔浚翔眼里的封闭与黑暗。
    是因为发现自己不再爱着爱了快十年的姊姊吗？
    是发现自己其实无法真正看清自己的感情，自己的心究竟是为了谁而跳动？
    「但是现在，一切都明瞭了，也许我跟她註定要决裂一次，我才能继续摸清眼前的路，看到真正该看到的人。」他朝我一笑，嵌进了释怀与自信，「我懂了。」
    他握住我的手，「谢谢你，昀熙，你是我的救星。」
    我胸口一暖，漾起最真诚欣慰的笑。
    这样子真的很好。
    我们凝视着彼此，当掌声响起，才将我们拉回现实。
    「就决定是他们了。」我道。
    「嗯。」
    「学弟，可以跟你跳一支舞吗？」我站在纪子彰面前，做着去年雷燁尧说过的话。
    纪子彰张开双眸，我看着自己的脸映在他的瞳孔上。
    他松了一口气，「当然好啊，学姊。幸好是你。」
    我握住他温暖的手，下意识地朝着身旁的孔浚翔看。
    他握住方若蕊的手，两人看着彼此，但当我转过头瞥向他的那刻，他也转了过来，朝我浅浅一笑。
    视线却在我与纪子彰紧握的手上黯了黯。
    我咬了咬唇，转眸将目光放回舞伴身上。
    纪子彰侧着脸，薄唇抿成直线，一张俊秀的脸被聚光灯照的闪闪发亮。
    要是是孔浚翔，一定更帅了，我心里偷偷地想。
    我想在看孔浚翔一眼，但是我不敢，更不想再看到他露出那种隐忍的表情，也不想看到他握住了其他女生的手。
    「学弟，我想，你喜欢的是方若蕊吧？」我鼓起勇气，试探他。
    他眼里闪过复杂，低眸敛下自己的情绪。
    「学姊，我跟若蕊之间，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我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我们其实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我心里一紧，又是爱上手足的例子。
    「可是方若蕊不知道？对吧？」
    「对。」他沉声，漆黑双眸低垂。
    「她妈妈才是元配。我当初知道的时候??」他声音微哑，沉痛划过他的脸蛋。
    「可是你跟方若蕊，真的很不像啊，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试着想要引导他往另方面想。
    「不可能，是我妈妈亲自说的。我也很希望可以是个误会，比任何人更希望。所以我总是不敢跟她靠得太近，保持距离，也只能这样。最近，我似乎找到了一个我也相当在乎的人，张唯珊。」他的的笑容有点勉强。
    「所以你也有点喜欢她对吧？」但我看得出来，绝对不足以盖过他对方若蕊的感情。
    「嗯。学姊，你会不会觉得我虽然只有一颗心，却喜欢上两个人，这样，很贪心？」他低声询问。
    我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男孩，第一次不知道如何开口安慰一个人。
    「就算你真的喜欢上两个人又如何？」我挤出微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你还是有其中一个是比较喜欢的吧？没办法说放就放的吧？」
    他微怔地看着我。
    「任何情感的路上必定有阻碍，但没有一个是真的跨不过去的，只有你想不想而已。我相信，最终你会慢慢从迷惑之中找到自己心里最喜欢的人，而那个人从不会离你而去，她会等你走到她身旁。」
    「学姊，你跟孔浚翔学长也是这样吗？」
    「现在就说也许还太早了，但??我真的很喜欢他。」我对着自己微笑。
    他凝视着我，「但是为什么你们没有在一起？」
    我微微的僵硬身子，「因为??我，我下个月就要离开这里了。」
    「离开？什么样的离开？」
    我勾起一丝苦笑，「我要去加拿大。」
    他双眸瞠大，「你为什么选择离开？你不会捨不得吗？」
    「捨不得是当然的，但是，这里的教育制度实在不适合我。我不喜欢，也不适合。与其忍受这些天天的填鸭制度，我寧愿出国，至少我小时候待过国外，而我很适合那里。为了自己的梦想，也为了自己的未来。」
    「学姊，你成绩不好？」
    「呵呵，是呀。只有英文好而已。」我乾笑。
    「老实说，看不出来欸。」他向发现新大陆一般看着我。
    「是吗？呵呵。」
    「学姊，刚刚那些事，我希望你替我保密，不要跟任何人讲，可以吗？连学长也不可以哦。」他有些严肃地道。
    「好。毕竟那是你的秘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我对他漾起笑容，不知为何却引来他的闪躲。
    「纪子彰，你怎么了？」
    「没有。」那时的我没发现他那一瞬即逝的愧疚。
    我们默契很好，虽然一直悄声讲话，却没有让我们的脚打结，华尔滋表演正式结束。
    他在结束时俯身凑到我耳旁，而此时孔浚翔恰巧像我望来，「谢谢你，蓝昀熙学姊。」他的气息染上低沉，让我心脏一颤。
    孔浚翔的眸光骤地黯了下来，握着拳头，转身下了台。
    「不用客气。」我再次朝他一笑。
    我走下台，抓住孔浚翔的手。
    「孔??」他倏地旋过身，反抓住我的手腕，将我拉到演艺厅外。
    他的呼吸有些重，但明显被他极力克制着。
    「我??」他紧紧地攫着我的手腕，我有些发疼地蹙眉，他才放手。
    「对不起，我太衝动了。」他语带歉意地道，「对不起，我吃醋了。」
    我怔怔地看着他，「你??吃醋？」
    「嗯。」他老实地点头，「你跟纪子彰，在聊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我心里一紧，看着他的黑眸，很想要告诉他。
    「对不起，我答应学弟会保密，你别担心，那是关于他的事。」
    他身子微僵，露出一抹悽楚的微笑，「没关係。」
    我们相对无语一阵。
    「你知道吗？昨天张唯珊跟我说了一句话，我虽然真的很不愿意相信她，但是，我现在开始怀疑了。」
    「什么意思？」我茫然问。
    「她说，纪子彰喜欢你。」
    我倒抽一口气。
    「不是的。」我否决。
    这样快速地否定，看在孔浚翔眼里反而更证实了那句话。
    见他要开口，我赶紧抢在他之前说，「我跟纪子彰才见面几次，他不可能喜欢我，你不要听张唯珊乱说。」
    「我乱说？」忽地，一阵冷漠地声音飘了过来。
    见到张唯珊与纪子彰走了过来。
    纪子彰没有正眼看我，只是垂着眸。
    「张唯珊，你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我问，口气毫无温度。
    「纪子彰说他喜欢学姊你，对吧？纪子彰？」她回眸勾起微笑问他。
    这时，他才抬起眸，一双瞳孔深深地看着我，「对，学姊，我刚刚不是告白了吗？我喜欢你，学姊。」
    「你还想否认吗？学姊。」张唯珊得意地看着我，一抹邪魅在她脸上游荡。
    纪子彰走向我，「我从第一眼见到你便喜欢上你了，蓝昀熙。而你应该也不讨厌我吧？」他此刻眼里的感情浓烈的让我迷惑，究竟他刚刚跟我说的话，那刻的迷茫疑惑，那刻的无助失落，是否只是我的幻觉？
    可是我跟他真的很不熟，不可能一下子喜欢上我，我不相信一见钟情，我试图在他瞳里搜索着任何一丝被他遗漏的思绪，可是我找不到，只看到一片漆黑。
    我的手心湿了。
    「纪子彰，你刚刚明明不是这样说的，你刚刚明明??」我赫然止住话，想起那时他若有似无的的歉疚。
    现在我懂了。
    「学姊，我想你心知肚明，我刚刚的确跟你告白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他眼里的漆黑，我竟说不出一句反驳他的话。
    张唯珊在一旁咧嘴笑开，朝孔浚翔望去，后者一脸慍怒，看着我没有反驳，身形竟有些摇晃。
    「看着我，蓝昀熙。」纪子彰将我的脸转向他，我被迫去凝视那潭太过相似的靛黑。
    我全身抖了一下，我想我知道他们的用意了。
    她以为只要让我们產生误会，我们就不可能在一起。
    他们想要拆散我们。
    身子一凉，我觉得有些惧怕。
    要是孔浚翔不相信我，怎么办？
    我不懂的是，纪子彰是为了什么而这样无耻的说谎？
    「你滚开。」在我怔忡之际，纪子彰被孔浚翔一把推开。
    他把我拉到身后。
    我站在他背后看着他高?的背影，才意识到自己心跳何时变得如此失律。
    纪子彰有些狼狈地稳住身子，孔浚翔睨了他一眼后，转眸对上张唯珊。
    「张唯珊，你真的觉得我有笨到会被你耍着玩吗？在你眼里，我真的有笨到寧愿相信你也不愿意相信蓝昀熙吗？」他的嗓音磁性，却冷漠。
    张唯珊原本嘴边的笑容褪去，苍白之色取而代之。
    孔浚翔回过头，凝睇着我，我在他眸里看见了歉意，以及让我眼眶一红的极度信任。
    原来，刚刚的一切，只是做戏罢了。
    他握住我的手，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与安心顿时包裹着我，与方才的冰冷成了对比。
    他的黑眸里藏着的，并不是如纪子彰刻意深化的情感，而是原原本本，一直存在的情意。
    「张唯珊。」他低唤，牵着我的手微微扬起，眉宇一挑，「这是你这辈子无法得到的。有时候，你得不到某些事物，并不都是别人的错，而是你自己活该。」
    张唯珊颤抖着身子，脸一阵青一阵白，几乎站不住。
    纪子彰扶着她的后背。
    「我跟蓝昀熙，绝对不是你说几句话，落个人过来跟她告白，就可以改变的。我不会猜忌她，我永远会先尊重她的想法。今天演了这齣戏，就是要你对我死心。」他顿了一会儿，「就算这个世界没有蓝昀熙，我也永远不会对你有感情。原本不想这么直话直说，但是这次，你真的太超过了。」张唯珊呜咽了一声，摀住唇转身跑走了。
    纪子彰回眸看了我一眼，我别过视线，心里有处隐隐疼痛着。
    等两个人都离开后，孔浚翔深深叹了一口气，「对不起，昀熙，刚刚怀疑你了。」
    我抬眸莞尔看着他，「我知道你另有打算，张维珊以后不会再来烦你了。这样很好。」
    「刚刚跳舞的时候，我一直犹豫到底要不要这样，我怕你会受伤，我怕你??」
    我用手指轻轻止住他说话。
    「不用怕我怎么想，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就够了。」
    起初他有些诧异地看着我，接着他的薄唇抿起浅浅的笑，「蓝昀熙，一个月。」
    我怔了一下，才明瞭他的意思。
    再一个月，我就要离开了。
    我垂下眼帘，心里狠狠地抽痛着。
    「其实，不管还剩下多少时间，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会回来，我相信我们的缘分不会断。」他轻柔地拥我入怀，唇瓣凑到我耳旁，「要记住，永远会有个人，在这里，等你回来。」
    我闻言，轻笑了声，一缀晶莹自我眼睫上滑落。
    他制服上的熟悉味道，将我紧紧包围住，我永远会记得此时此刻，有个男孩对我许下这样的誓言。
    属于我和他之间，最美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