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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者请自重、拾陆

    「哈啊──嚏!」
    入冬后难得早起,一阵冷风从窗栏鑽进来,韩京熙因而打了一个喷嚏,已经着装完的楚云琛很自然取出手帕轻捏他的鼻子,韩京熙睡眼怔忪的擤了擤,恍惚抬头。
    「穿暖一点再出门吧。」
    「噢。」
    「这儿不比南方,入冬早,昨晚又下了场雪,地上湿滑,换上我给你买的鞋。」
    「嗯。」
    楚云琛看他揪着棉被还在挣扎的样子,不禁暗自好笑,平淡问他一句:「还不想出被窝?要不要我把早饭端来?」
    听出这是调侃的话,韩京熙斜眼瞟他说:「行了。我只是要从待机到开机。」他在楚云琛面前很习惯讲些这世界没有的词,也不是太过眷恋过去,而是纯粹习惯,这些习惯或许会慢慢被取代吧。
    但这并不令人可惜,韩京熙知道将来佔满生命的不会是错过和遗憾,光是这样就够了。
    自从楚云琛告诉韩京熙关于四皇子的消息,韩京熙就索性待在住处,没必要不出门,后来听说那人离城,他们也因为身上的事务而暂住外地办差事。期间楚云琛都守在韩京熙身旁,虽说不到形影不离的地步,但也引起一些人注意。
    楚云琛那儿的人怎么想的,韩京熙是不清楚,但韩氏酒商的人倒是传他俩的緋闻传得很开心,虽说大梁也有人养男宠,狎玩男妓,或与男僕勾搭上的事都有,但毕竟暗地做还没什么,被搬上台面讲终是不好听。
    想起一些人的间言间语,韩京熙倒不在意那些,只担心楚云琛而已。楚云琛套了件有帽子的大氅要出门,跟他交代说:「正午前我会回来,到时一块儿用饭。」
    「好。云琛。」
    「嗯?」
    「路上小心。」
    韩京熙思量,觉得那些话早晚要传到楚云琛耳里,趁吃饭时聊吧。楚云琛前脚刚跨出去,韩京熙就见外面一片银白世界。以前在山上不是没看过雪,开始时很兴奋,后来就有点生厌,因为他常被派去铲雪,而且雪融的时候不仅脏,还很冷,他有一回还在山里得了雪盲症,当时还没反应过来,听了胡常归的诊治才知怎么一回事儿。
    然而,当时在山里或在平地都没见识过其他下雪的情景,比如北方这儿的鹅毛大雪,近午的时候竟又开始飘雪,他冷得想拿棉被裹住自己,却又兴奋得想去接住它们。
    印象他念高中时的地理老师说,严寒时的雪结晶完整,通常那是乾雪,像鹅毛一般的雪是湿雪,许是这儿邻海的缘故吧。因为楚云琛说,等这个年一过完他们就能搭船回三清岛了。
    平时他们与三清岛仍有音讯往来,靠的是邹支天训练的鹰梟等猛禽送信,那海岛上有一部分是邹支天过往的旧部,一样是常陵国内乱时叛逃的部属,其中便有擅长训练禽鸟野兽之人。
    以前邹支天跟晋珣对战时怎么那么弱呢,如今想来说不定也是谁的计谋,比如她背后有个叶逢霖,又或者邹支天是大智若愚?
    「呵。」韩京熙听到一声笑,转头发现原来楚云琛又折回来,瞧见他接雪花的样子。他有点恼羞,冷着脸问说:「怎么?忘了拿东西?人老了健忘?」
    楚云琛面无慍色,噙着笑踱回来韩京熙面前说:「确实有事忘了。」
    「哦?是什──」
    韩京熙被冻得快没感觉的脸被温热的唇给碰了下,楚云琛食指抹过自己的下唇神色平常的对他讲说:「你找人特意配製的这个护唇膏挺好的。」
    「你……」
    「应该没别的事了。天冷,你还是进屋里别贪玩儿。」楚云琛轻揉韩京熙的头,顺势撩过长发,前一晚韩京熙沐浴时洗了头,今天还没梳整起来就被他给轻薄了。
    韩京熙歪头发呆,然后甩手失笑,还以为这里的人难免保守古板的,但都不适用在楚云琛身上,因为楚云琛本身就是破除世俗之见的存在吧?
    中午吃饭时,韩京熙便这样提了几句,问他听过那些緋闻没有。楚云琛看起来并不意外,他说:「不重要的人讲的话都不重要。你不必在意。」
    「我是怕你在意。」
    「我只在意你。」楚云琛讲得很理所当然,没看到韩京熙脸上一闪而过的羞赧。
    「没事就好。」韩京熙想了想,又问他说:「要是回三清岛之后,那些人他们对我们态度变了,我想我多少还是会难过。」
    「我不会变,你放心。」楚云琛停下用餐的动作,认真告诉他说:「别人如何我给不了保证,但我知道自己的心。你难过的事我也阻止不来,可我会在你身边,也会看着你。」
    「像爸爸看儿子那样嘛。」韩京熙低头咀嚼。
    「……」
    「还是祖宗看孙子?」青年垂首继续杞人忧天并咀嚼食物。
    「京熙,你嫌弃我岁数么?」
    「没有啦。」韩京熙立刻抬头否认。「你真的介意我以前给你开的玩笑?」
    楚云琛没回应,只是淡淡的一笑置之,挟菜给他。他们至今都没有太亲密的肌肤之亲,牵手只是偶尔才有,连亲嘴都没有,所以今早楚云琛亲了韩京熙的脸颊,韩京熙才愣在雪地里没回过神来。
    楚云琛有所保留,是因为韩京熙顾虑太多,他在等,等韩京熙把所有顾虑都拋出来给他。
    「要是有人跟你说媒,你一定要跟我讲。」韩京熙突然冒出这么一个要求。
    楚云琛偏头覷他,像在反问他原因,韩京熙昂首笑说:「因为你是我的人啊。我怎么可以让别人动你的念头,我要保护好你。」
    「京熙……」
    「听邹儷说你干过的荒唐事也不少嘛。」韩京熙倒了杯茶水喝,垂眸想了下,不觉露出有点吃醋的表情,上唇微微翘起说:「讲得我都忍不住妒嫉。往后你只准跟我一起荒唐知不知道?我虽然没武功,但我有脾气。我跟你讲过我以前那个世界很多一夜情啦、速食恋爱的事,可是我对你不是这样子,别以为就只有你可能变态,我变态起来也是很变态的。」
    韩京熙越说越夸张,他只是有点怕,他怕楚云琛后悔,又认为自己不该这么没自信,所以瞎扯了一堆,抬头才发现楚云琛很认真聆听他说话,无论他胡诌鬼扯,这个人对他也都是认真的。
    都这么认真了,还睡同一张床,居然连亲嘴都还没有过,韩京熙觉得这真神奇,想来是自己不够积极吧,毕竟楚云琛以前应该没有和男人交往的经验,所以他应该要引导对方。
    楚云琛不知韩京熙思考起这些,还以为韩京熙又在胡思乱想,唤了他一声:「京熙,想什么?」
    韩京熙回神望着他,然后神秘一笑,两人继续把午饭解决,宅子里雇了僕人收拾碗筷,他主动走上前跟在楚云琛身旁,楚云琛说下午没事儿了,要不要去听戏,他笑笑的朝人招手,楚云琛不疑有他偏过头倾听,结果被他一手轻轻扳过脸,在唇间啄了一口。
    楚云琛没料到韩京熙会这么大胆,压低了嗓音,声线带了点曖昧的磁性对他说:「你忘了这儿是前厅,可能谁都瞧得见。」
    「我没忘。这是早上的回礼。」
    楚云琛望着他,沉默嚥下口水,而后移开目光说:「我忽然想起还有事情,下午你自个儿打发吧。」
    「咦,还有事啊?」
    「嗯。」
    楚云琛觉得自己脑袋有些晕,他有股衝动,很想把韩京熙关起来,能关多久是多久,最好是在只有他们两人的小空间里,无尽地与之廝磨。现在、此刻,他满脑子都是这种事,但他并不希望自己一时衝动伤了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先分开一会儿,冷静一下。
    于是楚云琛用韩京熙无法挽留的速度离开,走得那样瀟洒乾脆,韩京熙扁嘴疑惑道:「你是吃坏肚子啦?走得这么急。哼哼嗯,不要紧,我去铺子走走。」他思忖着去确认一遍採买回岛的东西,去完铺子要再到一趟货仓,这就整理好仪容准备外出。
    这段时日已经察觉不到有任何威胁在附近,韩京熙还认为楚云琛先前的守备太过严密到恐慌发作的程度,未料自己这次出门就被人迷晕劫到埴郡。
    韩京熙醒来四周是幽暗矇矓的,仅有门外的灯发出淡淡光晕,他想眼下敢轻易对他出手的商场敌手不是完全没有,可是有楚云琛那儿的人盯着,不至于会明目张胆在他住处门口劫人,他揉着有点泛疼的太阳穴,闻到空气里一股似曾相识的香味。
    这种香是某个人最常调给他的,说是能寧神,但他现在闻了只觉心神不寧,本能就想起身逃跑,他一动就牵扯出连串金属鏗鏘声,他背上飆出更多冷汗了。还能有谁对他如此变态,韩京熙心里也只有这么一个人选,他乾笑了声,自言自语道:「大概是我醒来的方式不对。」
    幸好衣服还穿着,他摸索身上有没有带任何有助解危的东西,但连小刀什么的都没带,啊,有口哨!口哨有个鵰用,在人家地盘吹好玩儿的?呃,还有块玉,不过作用是谜。
    「救命啊。」韩京熙懒懒呻吟。「来人啊,喂──唷──救命啦。失火啦。杀人放火,失火啦。有蛇,有老鼠,啊啊,不要过来,老爷不要,夫人会看到,夫人不要,少爷会──」
    他独角戏演得正起劲,门就打开了,进门是个打扮依旧风流倜儻的贵公子,左右跟着衣着一红一黑的半蒙面女侠,而贵公子毫无悬念就是晋珣。
    「好久不见。」这话当然不会是出自韩京熙有点颤抖的嘴巴,而是晋珣讲的。
    「敢问阁下这是……」韩京熙装傻,这才是脑袋正常的人会干的事不是?
    记得不久前、也算是有点久之前,他对一个少年说,有些事你可以说它是劫数,也可以说它是命运,跨越了就会有智慧跟力量。现在他觉得现实狠狠摑了他一个巴掌又一个巴掌,脸都肿爆了。
    这是命运的话,当命运掐住咽喉时,就要挠它胳肢窝。韩京熙内心汗顏,来个人告诉他命运的胳肢窝在哪儿唄……噢,所以这不是命运,是劫数,他妈的劫数。
    「还装什么呢。」晋珣笑容凄迷,垂眸说:「我让人调查过你的事情。本想对你的韩氏酒商施压,逼你现形,但貌似你幕后还有别人,实力不容小覷。」
    韩京熙心疑,敢情这人现在是要找他谈生意?他立即换张市侩嘴脸,堆起招牌笑脸说:「噯、这位爷原来是对敝人火红的生意瞧不过去啊。行,只要你放我走,敝人保证不追究,还会给你好处,你把条件开一开吧,如何?」
    「卫璣。」晋珣低喃:「你聪明得很,也懂得装傻作戏,怎么就不懂我能看穿你呢。」他的话语像蛇吐信一般暗示危险。
    韩京熙赶忙接腔道:「这、这位爷是认错人了吧。敝姓韩,不姓卫啊。就是一个小酒商,今年走大运发了点小财唄。」
    「你紧张的时候会有的反应,自己也没察觉吧。」
    「敝人听不懂你说什么,你若不放了我,要是官府追查的话……」
    「不记得这儿了?这是我们待过的地方,那张床上,我们曾经一块儿做了什么,你忘得一乾二净了?」晋珣比了一个手势让旁人退下,那二人退出房间还不忘将门带上,只留了盏灯在桌上,四周看得清楚了点,但仍矇矓得像作梦,一场梦魘。
    韩京熙本能往床里缩,他右手捉住左腕的铁銬面有难色,怯怕的讲:「大爷,我瞧你不像寻常百姓,也不像是干正经生意的,要不这样,你、你开的价,我写封信让人把你要的都弄来,你满意了就放我走好不?我、我还没娶妻,还没生子,家里有个老爹靠我养,他六十才生我的,我还想孝顺他长命百岁,你别乱来啊呜呜。」
    晋珣握住韩京熙的手,像在探脉确认他没有内力,接着坐在床边告诉他说:「就算你武功尽失了,也还是担心你飞走,所以我让人打造这锁将你栓牢,永远离不开我。」
    他对韩京熙诉说着是在怎样的情形下发现他是卫璣,又用了哪些手段与韩氏及其背后势力相斗,最后使了心计假装打退堂鼓,静观其变,他们离境或出入每个地方都有人通报,有人天天盯着韩京熙的消息,只差没能潜进住处将一举一动都回报。
    韩京熙汗顏,看来他太小覷这人的变态了。竟连他某日某时在哪条街给了一个老乞丐一块乾饃和多少钱的事都被纪录下来。晋珣说,每个人都有习惯,有的自己知道,能刻意控制或戒除,有的是不自知的,多半也无从改变起。
    听完这些韩京熙依旧不清楚自己是哪里露出最大破绽,晋珣阴气森然的注视他,双眼充满执着,并握紧他的手凑近,他能感受到对方的鼻息,当晋珣啟唇时若有似无的朝他顏面吐气说着:「卫璣,哪怕是你借尸还魂也瞒不过我的。」
    韩京熙打定主意要装傻到底,死不承认,所以装出尷尬的笑脸说:「我说大爷啊,你、你说的这个卫公子是欠了你多少钱,不如敝人替他还清了吧,你真的认错人啦,敝人也不跟你计较,求、求你放我一马吧。」
    晋珣轻哼,笑意温柔得让人头皮发麻,他的另一手也凑来将韩京熙微拢的手摊开,像在看掌纹一般打量,接着吐露道:「就算换了身躯,你还是一样,每次我想亲近你的时候,你都会不由自主的害怕吧。」
    「……」
    「手脚发冷了。」晋珣执起他的手,低喃并俯首在掌心落下轻吻。「真可怜。」
    「吓!」
    韩京熙吓得抽手,锁链响着,他不能承认,认了就惨了,这傢伙已经疯了,而且绝对不会放过他的。他曾这么深爱这个人,但是为何此刻充满恐惧,不知该样面对。
    「那就继续怕吧。我不会放过你的。」晋珣取出一个细小玉瓶说:「这是你的前生。你知道不?我也是借尸还魂呢。」
    「噫?」韩京熙错愕,他看晋珣握着瓶子噙笑瞅他一眼,他来不及收回讶异的目光,晋珣满意的说:「跟你一样,本都不属于这里。我们都不是这儿的人啊,难怪我第一眼就被你勾了魂魄,你註定是我的,我的。」
    韩京熙茫然惊吓得发不出声,他被搂到晋珣怀里,止不住的发抖,他真的怕极了,他怕这回再死就没机会见楚云琛,他怕奇蹟不会再有,他怕,也不甘心。
    「求你,求你放,放了我。我不是。」
    「不要。你知道你是,你活着是我的,死了也只能是我的,不管你用什么方式想摆脱我都没用,我已经找了很多术士,想好等你死后该怎么把你魂魄留住,我们永远都不要分开。」
    韩京熙受不了了,闻着房里的香,承受晋珣这样病态执着的情爱执着,他脑袋在发昏,快吐出什么,浑身都不对劲。
    不管怎样都不能认,认了就是万劫不復,他必须让晋珣接受卫璣已经死了,再不存在了。晋珣抱着他不知多久,他竟使不出力推开,没有武功真的很伤脑筋,他开始反胃,就在这时房门被踹飞了,两扇门可怜的飞去撞墙然后散架断毁。
    晋珣转首望向门口,那儿站着一个耳朵掛有银环的男人,那人神秀俊美,姿态不凡世间少有,却有几分和当初那个叫楚云的少年肖似,他当然也暗中查过这些,对楚云、楚云琛之间的关联已经推敲出了八、九成,当下勾起邪气的冷笑。
    「楚云琛。」
    完了,惨了。韩京熙暗叫不妙,这人出现,又被晋珣喊出姓名,不就等于昭示他们的身份关係?
    房里燃烧的香真的很不对劲,好像比以前更浓郁,更让人感到不快。韩京熙试着让自己脑袋清醒,可是内心越发的烦躁,他好像漏掉什么讯息,楚云琛的出现则打断他的思绪,那人一现身就是出手来个凌空点穴,晋珣拽过韩京熙滚到床一端躲过,隔空回击,楚云琛双手出掌朝天一震,霸道的发功。
    这一秒韩京熙心想:「妈呀你拆房子啊,我也还在屋里,我没武功,会压死人啊!」
    晋珣拂袖施展内劲一挡,看似轻松的动作却将整个拆散的床架挥开,恰恰护住韩京熙,他护着人始终不好还击应对,楚云琛倒没这顾忌,那功力深厚到足以将积雪振起飞扬,一弹指一拨画都是要命的攻防。他俩针锋相对,这头韩京熙的锁銬也不是栓在床架上,便像隻小老鼠偷偷摸摸想爬走,晋珣头也没回一把又将人扯回怀里,并在他颊上窃香,韩京熙惊得立刻看向楚云琛确认对方反应,楚云琛依旧端了张冰霜傲雪的俊顏,下手却狂暴化了。
    「找死。」楚云琛咬牙低语,讲归讲,但仍是留了晋珣一条命,他和晋珣掌心相对直接拼内力,晋珣武功再深厚高强也比不过一个年过百岁的妖怪,当下岔气喷血,眼睁睁看韩京熙被楚云琛拎走。
    这一秒韩京熙的内心os:「为什么大家都这么拎我,当是拎小鸡啊!歧视武学白丁啊你们!」
    不过感受到楚云琛的煞气、邪气、阴气、怒气、冷气,韩京熙不敢吭声,晋珣瘫在地上嘴角带血朝他们伸手,嘶哑呼唤:「别离开我,卫璣,别走。」玉瓶有裂痕,晋珣握着的手也沾满鲜血,那是韩京熙第一次见他如此狼狈可怜。
    楚云琛上前揪住晋珣的衣领把人背贴墙提高,一手摸索出钥匙往后扔给韩京熙,晋珣愤怒得双眼泛红冒了血丝,咬牙问:「你怎么找来的?」
    楚云琛简短回答:「我与他心有灵犀。」事后韩京熙才知道原来红玉及青玉可能真的能感应,可他怎么对红玉无感,那又是件无解之谜了。
    晋珣咯咯怪笑,涨红了脸跟楚云琛说:「你的事我知道。你,咯咯……配不上他的。你都能当他祖宗了,你老了,我跟他是穿越时空在这儿邂逅,我跟他才是命定的,而你不过,咳,是老不死的怪物。」
    「总比你用迷香控制人心好。」楚云琛头也不回的对韩京熙说:「你先出去,外面的人我打晕了,房里的香对你不好,伤身。」也伤心的。这句话楚云琛没讲,暗自默念。
    韩京熙着实难受得不得了,逃命似的往出口踉蹌逃跑,离开前手撑着门框背对人问:「你会杀他么?」
    「不会。」
    「嗯。」韩京熙没有丝毫怀疑的离开了。
    楚云琛松手让晋珣摔落,以手发出剑气挑断了他手筋,废其武功,冷声道:「往后别再让我有机会和理由取你性命。这次你的命不是我留的,是为了故人。你所爱之人早已不在,莫要再对无辜的人苦苦纠缠。」
    「不会的,他是的,他是……是我的卫璣,我的。」
    离开那间暗房的韩京熙才走不远,即听到方才那儿传来晋珣凄然而疯狂的号叫:「卫璣!我爱你,我真的爱你,卫璣!」
    一声又一声,只让韩京熙打从心里发冷,说不伤心是骗人的,他曾真心实意付出过,连命都可以给,可是他们并不适合。如果晋珣能正常一点,也许他们就像一对现代情侣,好聚好散就罢了,犯不着搞成这样。
    偏偏一方放不下,韩京熙觉得胸口瞬间揪痛,他告诉自己,他没有愧对谁,也没有虚情假意欺瞒过什么,但他给得够多了,包括让对方伤害自己的机会。
    「已经够了。」一隻大手沉稳温柔的按在韩京熙头顶,韩京熙回首就见到楚云琛异常平静的表情,他对他说:「我废了他武功。日后他想再找麻烦,还得过我这关。」
    韩京熙抖了抖,整个人看来就像快抽搐似的,楚云琛取了一颗小药丸给他吞嚥,跟他说是叶逢霖给的药,多少能排毒驱散药性,先顶着用,回头再看诊。
    「谢谢。」韩京熙人一放松就两脚发软,被楚云琛抱回这儿暂住的邸店。
    韩京熙安心昏睡过去,他梦到有个人因战火成为孤儿,也因战争而获得权势,最后却因权力斗争失去一切,那个人和他并不是同一个时空,以他原本的世界来说,算是近代的人吧。
    不一样的是那个人最终选择继续争夺权力,贪婪掠夺,而他只是想为了一份真心实意的感情,在此落地生根。
    韩京熙知道自己半昏睡了几天,途中被唤醒补充了些饮食,然后又是搭船又是乘车的移动,他清醒时人已经在返回三清岛的大船上,楚云琛看他慌张便说事情都代为操办好了,让他安心下来。
    直到回三清岛的家中,两人气氛都还很微妙,韩京熙觉得楚云琛像是在生闷气,但并非是针对他,似乎对自身的某些事很烦恼。
    邹儷来拜访过他们一回,那天韩京熙跟她聊到欒识如,她嗔笑道:「谁对他有意思,他都能当我爹了好么。」
    当时韩京熙觉得楚云琛整个人好像僵了下,仔细推敲其中似乎有跡可循。冬季某夜,韩京熙在床上主动埃近楚云琛,感觉到楚云琛绷紧肌肉、压抑呼吸,他说:「你都不想要我?」
    「怕你后悔。」
    「后悔什么?」
    「我的存在……超越你许多……」
    「你才三十几岁而已。」
    楚云琛没应声,韩京熙靠在他肩上说:「差很多又怎么着?你真当自己是我爹?还不是很多男人对着能当自己女儿的人出手么,那还不见得是认真的,可我们是认真的,我不后悔。我……感情的事从不后悔。」
    「对晋珣怎么说?」
    「不后悔。我跟他已经过去了。还是你真正介意的是我跟他这段?」
    「不是。」楚云琛一手搁在韩京熙腰上,另一手摸上他的脸温声说:「我心里只想对你好,不管将来可能做了什么伤你的心,但我一心想疼你。」
    韩京熙微笑,眉眼都笑弯了,开心回应道:「我也是。」
    「京熙。」
    「既然说开就好啦。」
    「我其实一直都有所准备。」
    韩京熙挑眉疑问:「准备啥?」
    「准备跟你欢好。」
    韩京熙摀嘴不让自己喷笑,继续趴在他身上,等笑意稍缓又听他讲:「我没有这种经验。」
    「跟女子也没有?」
    「这……你不会想听的。」
    「那就是有啦。没关係,过去的我不跟你计较。」
    「记得以前给你讲过善光寺的事没有?」
    韩京熙应了声,楚云琛说:「当时我武功全失,那帮僧人想姦了我。」
    「呃?」
    「我断了一人命根,利用身上残存的药逃脱,最后投入深渊,本想一死了之,却怎样都不甘愿。我恨了百年,我想杀光世上所有人,但同时也知道这是心魔,于是将自己冰封在深渊里,是你把我融化了。我觉着你那么有趣,不仅想多听你讲些话,更想和你有所接触,当时就知道……」
    「知道什么?」
    「过去那岁月星霜不是白费,我是在等你。你是我的救赎,哪怕没有命中註定,哪怕可能错过,我还是想等你来,再投深渊一千万遍,我也等你。」
    韩京熙不知该说什么,自己表面平静,其实心里已经感动得一塌糊涂,他怕一出声就哭了,楚云琛则是抚摸他的脸,或拈他发丝,摸他耳朵,他也学着摸回去那只掛了银环的耳,碰碰楚云琛的眼角探他哭了没有,结果有点羡慕又妒嫉的说:「居然没皱纹。」
    「呵。」
    感伤激动的气氛又淡了,韩京熙说:「你都没想过难得甦醒过来,结果却跟我这样一个男人在一起,很可惜么?」
    「可惜?」
    「比如,没能结婚生子啦。」
    「你想给我生?」
    「我连蛋都孵不出来怎么给你生!」
    「呵呵。」
    「我打算以男人的身份爱你。」
    「嗯。这就好。」楚云琛翻身,撑着自身重量将人轻压在身下,低头轻吻韩京熙的鼻樑,又亲着嘴唇,呢喃道:「这样的你就很好。」
    那一夜,楚云琛抱着韩京熙做了梦寐以求的事,韩京熙哭了出来,他跟楚云琛说是因为感到幸福。韩京熙哭着说,人的一生会有多少的幸运和福气,他真怕一下子耗尽,所以只敢浅尝,想来若平常有什么倒楣衰事,只要别太严重,他都不会在意了吧。
    他说,楚云琛是他最大的外掛。
    以前,现在,未来都是。
    ***
    「鸡心,你还有课哦?」
    「没有啦,我去行政大楼缴註册费。之前忘了带。」
    「扯耶你,居然连这都能忘。那我们先去吃饭。」
    韩京熙挥别室友兼同学的三人组,独自前往行政大楼,当下他并没察觉一楼半个人都没有,气氛诡异,彷彿跨越了某个磁场特殊的空间或状态,他按了电梯等待上楼,电梯门打开,他反射性跨入,并感觉到背后那面镜子好像瞄到了什么影子。
    他想一定是前晚熬夜看鬼片,导致他现在精神紧张吧。回头确认就没事,于是这么想的韩京熙回头了,他看到镜子里的另一个自己。
    这当然是废话,但镜里的韩京熙却做了不符现实中的他的动作。镜中人微微一笑,伸出手推了他一把,跟他说:「他在等你。快去找他吧。」
    「哇啊啊啊──」
    某学园大学部一名大一生韩京熙,和同学见完那次见之后便人间蒸发,彻底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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