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委屈
许软软日记:师尊好像有些抑郁382发现最近的许软软很奇怪。
“382,师尊在干嘛”许软软在竹床上滚了一圈,又戳了戳它的脑门。
382身子小,被戳到地上,又弹起来,又被戳,又弹起来。
“反派在修炼。”
没过多久,许软软又戳了戳,“现在呢”
“还在修炼”
自从许软软开启了十万个为什么的模式后,她便整天绕着382问来问去,搞得382不厌其烦,但又暗暗期待着许软软是不是开窍了。
它快要变成抖M了。
“宿主,”382犹豫了一会儿,“你为什么这么关心反派在做什么?你想了解什么?我去帮你了解,不用这么麻烦。”
半响,没有等到回应,382侧头一看。嚯,许软软趴在床上,又进入了梦乡。
382无语。
经过几天的观察,许软软得出了个结论。她的师尊,是真的没什么爱好。生活除了修炼就是修炼,修炼完练剑,练剑完修炼,以及中途顺带给她补课。
她算是明白为什么容倾看起来总是冷冷清清的模样,年复一日地循环着,能不抑郁吗?况且又收了自己这个资质颇差的吊车尾弟子,还得照顾弟子的衣食起居。
许软软撑着下巴,转着手上的笔,心头莫名地涌上一股惆怅。说到底,她和容倾素不相识。唯一把他们连接在一起的就是那个奇奇怪怪的任务。但,他既然成了她的师尊,又认认真真地教她,一切又变得不同了。平心而论,容倾待她很好。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容倾能多笑一笑。
不至于看上去那么孤寂。
应莲在许软软身旁,顶着熊猫眼,手抓着书册子,头一点一点地偏过来,慢慢搭在了她肩上。许软软轻轻推了推应莲,
“啊?”应莲被晃悠出梦境,顿时清醒了一半,要不是及时捂住了嘴,差点当场叫出声来。
“软软,怎么啦?真人没叫我吧”
“没有没有。应莲,我就想问问,你师父喜欢什么东西呢?”许软软小声地问,长睫毛扑闪着,漂亮的杏眼杳着水波。
“我师父啊,好像喜欢的就是品尝佳肴,虽然他早就辟谷了,还是时不时从山下酒楼拎食盒上来。”应莲的师父是朝午宗的德桓真人,声如洪钟,气鼎容盛,一双眼总是笑眯眯地,最有特征的便是他圆润可见的肚子,增添了一分憨态可掬。
许软软想了想,点点头,又杵了杵另一边的常远。
“喂”
常远正沉浸在学堂里,身躯一震,侧过头盯住许软软,不明所以地用表情询问她。“干嘛?听不懂来请教本公子吗”
“问你一句,你送师父什么东西他会开心?”
常远一瞬间有些懵,“开心?”
“对,他喜欢什么?”
“那还用说,”常远挑了挑眉,勾起桌上放的一张纸“当然是我得了好成绩他会开心,譬如说,一月后的宗门大比。”
“就是就是”382恨不能跳出系统,给常远鼓掌。他们的想法不谋而合,宛如天造地设的一对。382真想常远踢掉许软软,当它的宿主。“宗门大比要是打出了名声,做师父的哪个不脸上有光。”它一直希望许软软能强一点,再强一点。
许软软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那剑仿佛还在手心里,锋利的刀刃抵着皮肤。
容倾教了她好多,纵使她再愚钝,也感觉得到容倾是倾囊相授,且徐徐导之,不断放慢了速度好让她看清每一招在空中的划动,再一点点教会她如何利剑出鞘,取敌人之不备。
他,是真的在当她的师尊。
摆烂的念头又一次被驱赶了出去。
许软软揉了揉脸,掏出明逸师叔划的书册重点句子,片刻打坐调息后,引出体内的薄薄一层灵力,将灵力注入她小小的内境,努力撑开一景。
一次,两次…
灵力越来越少,而小小的内境还是那么软趴趴的。许软软的灵力都快要耗尽了。内境还是无法固定住,
再试一次。
将自己陷入最本能的状态,至纯至善,至洁无暇。许软软尝试着想象容倾屋前的那片竹林,空无一人的石头上,这里没有382喋喋不休的唧唧声,没有必须要完成的反派任务,没有外界的嘈杂喧哗。只有,她和内境。
对了,支点。
她试着用灵力控制它,试着用灵力复制它,竟忘了最简单的方法。
环顾四周,许软软很快在内境表面找到四个端点,用灵力形成细长条形,至上而下撑起那片薄薄的糯米纸。糯米纸一点点被抬起,最终被固定在了水镜前。
一道白光在内境口显现,许软软调转灵力,朝白光里灌入灵力,翻转内境,顿时,眼前的屋壁上呈现出她自己的内境画面。
许软软惊喜地抬头,看到画面后愣了一秒。
可是,怎么是一颗蛋啊。浑圆饱满的一颗白蛋立在画面中央,有些雀跃地滚来滚去,开心地展示着它圆溜溜的形状。
这就是她的分身吗?也太没有威慑力了吧。许软软焉巴巴地看了一会儿她的蛋,把内境画面掐灭了。
又是一次练剑时,许软软终于找到了时机询问容倾。
“师尊,弟子今日还学了一样符法,只是弟子还有些不明白的,师尊能否指点一二。”
说着,许软软打开了自己的内境,将内境呈现于容倾的屏风上。
此时那颗蛋又被召唤出来,明显有些不耐烦了,滚动的速度都快了许多,一弹一跳的模样十分滑稽。那颗蛋滚了滚,落到容倾面前,又站住不动了,微微摇晃着,不知在干什么。
“师尊,我这颗…蛋,样子生得奇怪,你见过吗?”许软软斟酌着词句,问出了心头的疑惑。她这颗蛋比一般的鸡蛋大出不少,几乎有十倍大,难道也和鸡蛋一样能孵出小黄鸡来吗?不过孵的应该不是小鸡,估计也是一个她没见过的物种。
容倾抬手,指尖荧光一闪,光束从指尖跃入到屏风中的蛋顶上。那颗蛋跳了跳,接住了光点,光点便没入了蛋中。不知是不是许软软的错觉,容倾看着这枚丑兮兮的蛋,眸子却带着柔和。
“这的确不是一般的蛋,我似乎在九州灵物志上翻到过,只是那本书失窃了。这蛋模样可爱,或许等它愿意出来时,你便能知道它是什么。”
可爱?
那颗蛋好似听懂了这句话,有些扭捏而羞涩地动了动,随即趴在地上原地打转。
许软软看着它,只觉得无比丢人,连忙把内境关闭了,重新塞回了原来的地方。
师尊人怪好的,就是审美不太行。
“宿主,起床上课了。”
又是一日七时,许软软在硬邦邦的竹床上睁开眼睛,周遭的景象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382的尖细声音还回荡在耳畔,甜梦的余画还残留在记忆的尾巴上。许软软翻身下床洗漱,迷迷糊糊地爬到云朵上。
今日的学堂和往常一样,只是许软软的课桌前围了一圈人,在小声地窃窃私语。
见她进来,便做鸟兽散,离她远远的。
应莲偏过头,欲言又止地看着她,趁着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给她扔了张纸条。“不知道是谁干的,软软,你和谁结仇了,他们怎么联合起来欺负你啊。”
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无论是这里还是她曾经的世界,都逃不过。
许软软看了一眼课桌,上面写了很多粗鄙的污言秽语,用的墨是油墨,无法直接清洗,许软软垂眸,曼理白皙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而后淡淡扫视一圈。周围的弟子们都不看他,躲避着她的目光。
若她还是十年前的许软软,软弱,无助,或许她会躲起来哭哭啼啼一场。可她早就不是了,许软软坐到位置上,手中捏着那字条。
“老大,一个人都不敢搭理许软软,她一个人坐在那,有趣极了。”
刘柳幸灾乐祸地看着许软软单薄的身影,心里舒爽极了,暗自佩服老大的手腕。
“试炼时就看不惯她了,就一个净化天赋,不知道怎么过的试炼”刘蔚翘着二郎腿,悠哉地享受着刘柳给他剥的瓜子,瓜子仁咸味适中,脆香脆香的,刘蔚吃得满口生津。
“师尊,传信的灰鸽说,小师妹好像被学堂里的人排挤了,要不要去看看”云沥一早就收到灰鸽的信,绘声绘色地讲了小师妹可怜巴巴的模样,听得他抓心挠肝又不知如何是好。
毕竟他也只会按着领头人揍一顿,但师尊一向说他行事粗犷,又事关小师妹,他不好擅自决定。“小师妹多惨啊,本来我们人就少,小师妹也没什么朋友。”
“她现在在做什么?”容倾整理着书册,浅色眸子扫过云沥,眉眼间仍是寂寂一片融不开的霜雪,簌簌染尽瞳仁。
“在上课呢。倒也没哭没闹,安安静静的。”
“那便不用打扰她,她或许有自己的做法。”
“这…”云沥还想说什么,容倾抬手召来一堆卷册,放在云沥的面前,“这里有些还未归类的书册,若是无事,便把这些一并整理了。”
师尊…好像对小师妹保持着刻意的距离。虽然是师尊亲自领回来的小师妹,但提起小师妹,师尊总是寥寥数语。云沥纳闷地接过卷册,不禁觉得许软软更可怜了。
“去,把这个纸团放在许软软座位底下,就说许软软在符法课上偷偷作弊”
刘柳觍着脸点头,又看向许软软。她正捧着一本书读着,眼睛凝视着书本,神色专注,粉唇一张一合地默念着,正好方便了他。刘蔚翘着腿,一只手示意他别磨磨唧唧。
刘柳放低了身子,在桌子前趴下,一点点往许软软那里移动,走到离许软软还有几步远,伸长手臂去放那纸团。“你在干什么呢”
突然的声音,让刘柳寒毛一立。许软软不知何时弯下腰,冷眼看着他,一双漂亮的浅棕色眸子冰锥似的,一刀刀剐在他身上,唇角凝着点冁然笑意。
刘柳反应过来,恨恨地看她“许软软,你不要以为你有什么本事。明宜师叔根本就不会相信你这种人,你就是一个没用的小废物。看你一眼都是抬举你”
放完狠话,刘柳心头舒畅多了。对,他怕什么。有刘蔚在,许软软算得了什么
“你在做什么”
刘柳惊愕地看向后门,明宜师叔握着书册,神色难辨。
因为往常明宜师叔都不会这么晚到。他以为他今日有事,所以压根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门口,这才有了捉弄许软软的念头。刘柳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慌乱。
“不是,我不是。”刘柳求饶地看向刘蔚,却不想刘蔚哼了一声,转过头不理睬他,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是刘蔚,刘蔚出的主意”
“刘柳,刘蔚叫你们师尊来一趟。”
明宜师叔扫了他们一眼,视线又落到许软软身上,“软软,也叫容倾来一趟。”
一节课完后,
很快,
学堂的门吱呀一声,从外往里推开。映入眼帘的,是杏青色的一席衣衫,和许软软熟悉的冷香味。男人利刃般的下颚,墨黑的发,一如既往的带着凉意,让室内温度随之一滞。刘宜堂走在后面,手上拿着一把轻巧的小扇,和容倾说着什么。
许软软目光微动,追随着来人的方向。
“刘前辈,师弟。”明宜师叔走上前去,多拿了个茶盏倒上一杯茶,然后递给两人。“弟子的事,还辛苦你们来一趟。”
“不辛苦,让真人费心了。”刘宜堂将茶一饮而尽,脸上笑意渐深。刘宜堂名义上是刘蔚和刘柳的师尊,也是万花宗的掌门,不过他还有一重身份,即是刘蔚的父亲,刘柳的舅舅。
“来的路上我已经教训过这俩小子了,平日里管教宽松,这才养成了他们喜捉弄的性子。但他俩本性良善,绝无恶意,往后我也会多加管教,我就替他们向软软姑娘道个歉。”
许软软站在原地,刚想开口,却感到一股威压向她袭来。压着她就要跪倒在地。她强撑着身子,脊背几乎快要被压弯,钻心的疼痛蔓上骨髓。
是刘掌门。他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眼中闪过一丝鄙夷。
“师兄,”容倾抬眸,“我的弟子刚入宗门,许多事情并不知晓,与同门有些摩擦,我也会多加管教。”
“师弟,刘前辈都是明事理的人,我就不必多言了。好了,时间也不早了。那就带着弟子回宗门去吧。”明宜师叔笑了笑,拍了拍容倾的肩。
“可一开始也不是我挑起纷争的…”许软软不服地想反驳,被容倾覆上手腕的手压了下来。
“师兄说的是,我会亲自同她讲明道理。”
许软软跟在容倾身后,落日的余晖绰绰落下,影子拉得很长。她不知道怎么面对容倾。他不厌恶她,却似乎也不喜爱她,但又要将她放在身边,不让她离开。
许软软莫名有些委屈。那些压制着的复杂情绪难得的浮现了个轮廓。身上的疼痛还未消散,重重地撕扯着她。
身后的脚步声渐渐放慢,微弱得不可闻,容倾惑然转过身子,凝视着身后的许软软。
她隔得远,比以前那几次离了不少的距离。单薄的脊背挺直,手垂在衣袍边,静静地站着,不言不语。素白的一张脸上,沾染了些白色的粉末,违和地划出痕迹,她扁着嘴,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手。不大的年纪,清晰可见的生涩。
“师尊,你也觉得我错了吗”
不大的声音回响在潮湿的空气中,女孩声音有些哑。
“怎么了?”
“师尊,你可以忽略我,视而不见,如若无物,这都没什么。可不可以…不要再像今日这样”哪怕不要在她面前。
面前的许软软眼中浸着湿凉,眼角带着微红,连鼻尖都染上了淡粉色,她半咬着唇,下唇被咬出了浅浅的白痕。容倾意识到她在说刚才的事。刚才,他没有阻止,顺着明宜师兄的意思,是想尽快了结此事,不再生事端,她应该是理解成了…不过,这样也好。他们之间,不应该有过多牵连。
“宿主,我早就说了。反派就是反派。哪怕你当初不忍心杀他又如何,他还是那个黑芯子,谁知道他留着你有什么目的呢。”382适时地支起身子,冒出个头,趴在许软软肩上吹着耳旁风。“他可是最坏最坏的反派啊。”
小腹突然的一阵疼痛袭来,里裙里传来濡湿的感觉。混合着腥潮味。许软软不自觉地慢下脚步。怎么这时候又来葵水了。
“是,师尊,那我先回房了”
面前的女孩脸色比刚才还苍白了几分,小步小步地挪动着,手上攥紧了衣袍的一角,眉心蹙紧。抬起头时,眼中水雾弥漫。
“你…”
“没事,只是刚才吹了风有些受凉,师尊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许软软焉哒哒地和容倾到了别,径直回了房间。容倾给的那把剑还摆在床头,许软软把剑从柜子里取出来,泄愤地揍了几拳,才觉得畅快了些。明明就不是她的错,莫名被卷入一场破任务里,被迫承受着恶意,凭什么啊。
在这个修仙世界里,自己的确太弱了些。讲道理不管用的时候,还是拳头管用。往后她定要勤加修炼,早日逃出宗门,过悠哉游哉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