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受不起太多的爱
有季竟遥在,夏寧因寄人篱下而形成委曲求全的毛病逐渐得到改善,林家她没去,也没接到任何不好的消息。林子凯受伤风波,好像就这么无疾而终了。
就在她享受风平浪静时,蓝粤突然造访,击破她想蒙混过关的侥幸心理。
这天季竟遥不在家,夏寧在家里打扫卫生,忽听门铃响起,放下拖把就去开门。
「妈,快进来。」
夏寧知道她来必然是有事,心理也做好各种建设,只是没想到蓝粤在客厅看了一圈,并没有錶现出任何不好的情绪,甚至开口夸起季竟遥。
「虽然温素嫻为人刻薄,但竟遥这孩子还不错,新闻我都看了,他果然说到做到,没让你受委屈。」
夏寧倒一杯水,请她坐下,「妈,您来是有事情吧。」
不要拐弯抹角,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给她痛快。只是没想到蓝粤反应比她还紧色,拍拍她的手背,欲言又止。
夏寧心凉半截,不会林家要告她吧?
「妈,您直说吧。」她心脏还挺得住。
「寧寧,我知道你二哥对你做了混账事,但他是喝醉了,你能不能跟竟遥说说,让他不要撤资,现在林氏正是关键时刻,如果他撤资,林氏会垮的。」
「撤资?」夏寧对此事为所未闻,「他什么时候投资林氏的,之前没听过啊。」
「去年竟遥不是跟我吃过一顿饭吗?之后他就在林氏投资一大笔钱,上次你二哥来闹你,他二话不说就撤出全部资金。」
蓝粤握住夏寧,恳声说:「林氏今年扩张十几块茶田,如果没了这笔钱,那林氏就完了。」
夏寧木楞,她在林氏这么多年,从没听过跟季雫集团有生意往来,「妈,这笔钱,是您嚮季竟遥要的?」
蓝粤略微色变,态度含糊,「也不算是,竟遥本身也是有这个打算的,不然他凭什么娶你呢。」
她不过就是随口猜测,没想到是真的。
「所以...你们背着我私下交易,我却还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夏寧震惊到无以復加,手嚮后一捋长发,后脊忍不住冷汗涔涔,「那我跟季竟遥这段婚姻,就是单纯的利益关系?」
「当然不是寧寧。我看的出来,季竟遥是真的爱你,所以才甘愿拿出这些。如果你需要,他会给的更多。」
夏寧悲凉呵笑,「我不需要,是您需要吧。」
「不是一样吗?」蓝粤说:「你不会天真以为你们之间真的是平凡人婚姻吧?」
被说中心思的夏寧眼眶倏然发红,仿佛顷刻间什么都在崩塌。
跟季竟遥这段时间的斗嘴、甜蜜....像是被放在一个无法站立的锥型器皿中,无需风吹就会倾倒破碎。
「寧寧,你觉得可能吗?」蓝粤失笑,「他是季家的接班人,你嫁给他,势必会有利益上的纠葛,难道你以为凭温素嫻给的这套房和一张支票,妈就会把我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给他吗?想都不要想。」
「寧寧,不要这么傻好不好。」蓝粤捏捏她脸,又欣慰夸赞:「不过我女儿非常有眼光,在一眾豪门里挑了个数一数二,又从小对你痴心一片的,比起那些摆在明面上的联姻,不知道要幸福多少倍。」
夏寧忡怔潸然「您早就知道季竟遥对我...」
「傻丫头,在他没出国之前妈就看出来了。」小孩子的眼神哪里逃得过她的法眼,蓝粤悠悠喟叹,「可惜夏家突遭家变,季家生意又一路扶摇直上,你们身份差距越来越大。我还以为事情就这样了,万万没想到,兜兜转转,他竟然真的娶了你。」
蓝粤说起此事充满自豪和骄傲,但夏寧却拨开遮眼的迷雾,终见残忍的真相。
「寧寧,等竟遥回来,你帮林氏求求情,他肯定听你的。」
夏寧眼眸空泛无神,「对不起妈,这件事我帮不了你。我姓夏,不姓林,林氏企业的存亡兴辱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季竟遥撤资只是拿出属于他的东西,这是他的自由,我无权干涉。」
「你...你难道真的要袖手旁观吗?你知道妈有多不容易吗?」
夏寧两行热泪滑出眼眶,「那您体会过我的感受吗?」
今天蓝粤的一番话,对她而言比深渊还要黑暗,且有着致命的摧毁性。
*
季竟遥下班回来已是深夜,房间里一片黑漆,远处微弱的灯光从落地窗照进客厅,一个落寞伶仃的身影坐在沙发里。
「噠」灯打开,客厅的人影清晰明了。夏寧脸色苍白,形容憔悴,腿边放着行李箱。
见她这幅失去灵魂的模样,季竟遥欢喜的心突然被狠狠一拧,颤颤唇要吐声,她却抢先说了一个天塌地陷般的消息。
「季竟遥,我们离婚吧。」
季竟遥喉结吞动,「为什么?」
「因为这段婚姻,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要好好经营。」
「你再说一遍?」季竟遥内眥泛红,哽声问:「我做错什么了?」
「你没做错,是我的错。」夏寧泪湿眼底,「是我有问题,我觉得两个人最舒服的距离就是像我和李然那样,不干涉彼此的生活,偶尔小聚,无伤大雅聊聊天。」
「我干涉你生活了?」季竟遥心上多出一簇燎原之火,随着忐忑动荡的疾风猛烈燃烧,快把他烧成灰烬。
「对」,夏寧吸鼻,泣声埋怨道:「你管得太宽了。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你对我的好,让我有负担,让我觉得透不过气,甚至是可怕。」
季竟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豆大的泪珠在眶中颤颤欲坠,「我难道不该对你好吗?我爱你难道不应该吗?」
「我不需要!」夏寧声音撕裂,唯恐会跟他牵扯不清,一颗颗眼泪水晶似的不间断坠落,「我不渴望再得到什么爱。」
「为什么?」季竟遥低喝。
夏寧抹一把眼泪,失控道:「十八岁那年,我爸因为破產而跳楼,我亲眼看到我妈把其他男人带到家里做那些骯脏下流的事。仅仅一个月内,我爸下葬,我妈嫁人,我从一个备受宠爱的小公主,变成需要寄人篱下的可怜虫。我学会嚮人低头讨好,学会逆来顺受,即便被林子凯佔便宜也只会忍气吞声。现在我好不容才从低谷里自己爬出来,不想再重蹈覆辙。」
「家里破產的那段时间,我遭过冷眼,看过尔虞我诈,也被我爸的好友拒之过门外,一夜之间,我什么都没有了。现在我只想做个平凡人。」夏寧哭成泪人,「我觉得人和人最安全的关系就是平淡如水,不过分打扰,这样分别的时候,也不会太难过。」
浓浓的悲伤直抵季竟遥内心深处,痛不堪言,「所以对你来说,我....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是」夏寧吞泪点头,「你妈给的房子和支票都在桌上,过两天我会把离婚协议给你。」
说完,夏寧拉起行李箱离开,只留下形如枯木的季竟遥。
好不容易被隐藏的伤痛被连根拔起,夏寧在酒店里哭了一整夜,感觉身体水分大量流失,整个人都干巴巴的,像她窗台上枯萎的小多肉。
在酒店躺了两天,夏寧重振旗鼓,准备律所起草一份离婚协议。
没想到世界太小,给她起草文件的人,竟然是沉如碧。
明亮的事务室里,沉如碧知性美丽,盛气凌人对她说:「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夏寧白唇硬扯出苦笑,看来老天都想让人看她笑话,不过都不重要了,「麻烦您帮我起草一份离婚协议,最好今天就能拿到,我赶时间。」
「你跟季竟遥要离婚?」她微诧。
「嗯,我们没任何经济纠纷,也不存在财產分割问题,只需要协议离婚就好。」
「呵,季太太的意思是要凈身出户?」季家家產庞大,凭她对季竟遥的了解,就算不分割财產,也会给她一笔分手费才对。
夏寧不在乎她的冷嘲热讽,只想赶紧把事情办完,「不算是,那些都是季家的财產,跟我无关,我只是单纯想跟季竟遥这个人脱离婚姻关系。」
看她言辞恳切,不像是开玩笑,沉如碧抱臂沉默半响,「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麻烦沉小姐尽快。」
沉如碧好奇,又对这个身形单薄的弱女子有些同情,「你跟季竟遥到底出什么问题了?如果他是婚姻过失方,我可以帮你追讨一些补偿。」
「谢谢沉律师」夏寧对她感激一笑,「不存在谁的过失,单纯感情破裂。」
沉如碧半信半疑,看夏寧精神萎靡,情绪消极,又似乎遭受到重大打击,貌似是抱着必离婚的决心,「那好吧,你出去等我,一会拟好协议会叫你进来的。」
在等候的过程中,夏寧手机打进来两通电话,一通是蓝粤,她直接掛断拉黑,另一通是方城。
他还打电话干什么?夏寧接起来,方城焦急的声音响起,「夏小姐,我求您高抬贵手,不要告我老婆。」
「你老婆怎么了?」
「还是上次的事情,餐厅起诉她损坏餐厅财產,影响餐厅声誉,还有什么精神赔偿,杂七杂八要赔偿八十多万,昨天开庭一审,如果我拿不出这些钱,她就要坐牢。夏小姐,我家里还有个五岁的孩子,求您宽宏大量,让季先生吩咐一声,撤诉好不好?我实在是...」
「我跟季家已经没关系了,你直接去求他吧。」
夏寧掛断电话,手机没到一分鐘又响起来,她烦躁准备把方城拉黑,一看来电显示,差点杀错人。
「寧儿,你在哪呢,三天不来上班,还不接电话,上头都骂人了。」
「你帮我打份辞呈递上去吧。」
「什么?」李然突然拔高声音,「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你先帮打份辞职报告吧,我明天就去收拾东西。」
「寧儿,你可真想好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想好了....」夏寧深吐一口气,「有家外地公司已经正式要录用我,从这里辞职,直接就过去上班。」
「我怎么之前没听你提起过,藏太深了...」
夏寧落霜似的小脸努力扯出憨笑,「我也没想他们会录用我,很突然,就没跟你说。」
「那好吧,明天见面再聊。」
「嗯。」夏寧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离婚协议也拟好了。不如其他人的长篇大论好几张,她的离婚协议仅仅两页纸,内容简单明了。
「你看下哪里需要修改的,没问题的话就可以找季竟遥签字。」沉如碧再次提醒,「协议是有法律效应的,签字即生效。」
「知道了,谢谢。」
夏寧拔掉笔帽,毫不犹豫写下自己的大名,然后装进档案袋带走,充作一般文件放到季雫集团前台,让前台小姐代为转交。
这份文件经助理的手送到季竟遥桌上,他打开看到离婚协议的字样以及夏寧亲笔签名时,百念皆灰!
这天是星期五,阴雨绵绵,气候回寒,温度15c,湿冷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