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
被陈辛的“回家”蛊惑,但真到了这里,许池南没有兴奋,更谈不上归属,房间里的空气似乎都在跟她产生排异反应,呼吸间都是胶粘的压抑紧张和闷滞。水土不服。
她太穷困潦倒,这里太豪华,她太弱小无助,这里太宽阔。
这种感觉像一种预言,许池南果然没能在陈辛家里住下,暑假结束,她去往新“家”,再回到东港,已经是四年后的事情。
而这一次,命运在她身上也找到了习惯路径,许池南在猝不及防中,新“家”如同前两次的结局,一切再次成为泡影。
……
客厅里的空调老旧,打开动静挺大,蒋奶奶不爱开,老太太年纪一大特耐热,虽然气温飙到33度,但她没事人一样摇着扇子在沙发上看电影。
老太太的爱人以前是大学英语老师,家里好多英文电影碟片,老太太最爱看《乱世佳人》,不知道看过多少遍,每一句台词都会背。
屋里,最大档的风扇也没法吹走燥热,许池南一边流汗一边练素描,桌子旁边零散放着几页素描纸,听到外面郝思嘉说那句影史经典台词:“tomorrow is another day。”
脑子里蹦出来费雯丽那双漂亮的猫咪眼睛。
这个时候,床上的手机响提示音。
手机是被陈辛淘汰的,但其实她也才买半年而已,前两天她从加拿大回来给了许池南用,在此之前,许池南用一个非触屏的老款。许池南这个年纪,再有定性一下接触到这么新鲜的东西也很难不贪鲜,为了不耽误事儿,正经学习画画的时候,手机都要离她两米远。
她起身去拿起来瞧,陈辛发来一条消息,约她晚上见面。
周六,倒是不怕明天得上课。
陈辛暑假过完还要回加拿大去上课,难得回来玩儿得有点癫,三五小时也不够她造,约到晚上,就意味着回来要晚。
许池南跟陈辛一个年龄,但她初中跳级,开学高三,陈辛高二课业没那么紧张,本身也是准备直接在国外念大学的主儿,而许池南明年过完寒假就要艺考,这个时候其实不适合再出去疯玩,她犹豫几秒,打字问陈辛,还有谁去。
问完了放下手机,准备把接下来的空间感画完,但心思不在正题上,被脑子里别的想法带着走,几分钟过去才落了寥寥数笔,这时候陈辛的回复也来了,她随意地报了几个名,然后是地址,最后说,殷惜昭生日。
所以他一定会去。
推测出这么个结论来,许池南回复:到时候见。
又过几个小时,吃完晚饭刷了碗,许池南换好衣服,出门的时候跟蒋奶奶讲约了陈辛,晚上可能不回来。
老太太在画画,闻言抬头看向许池南,看这个在自己跟前养了四年的女孩儿,嘱咐:“要是太晚就别回来了,女孩子家不安全。”
许池南嗯一声:“那我出去了。”
老太太无声点头,继续挥笔,一片竹叶在纸上成形。
老太太是陈辛爸爸的师母,命也不好,先是女儿早夭,后来又壮年丧夫,教书教了几十年,工作的时候还算有奔头,到了退休就无所事事。当时陈辛的父母苦于不知道如何安排许池南,忽然想到了她,一个是无父无母,一个是无儿无女,旁敲侧击问了她的想法,她听闻许池南的事儿,私下又见了一面,许池南到她家里半个小时没吭声,端端正正坐着,就看她家那老猫。老太太觉得小姑娘太闷了,最后走时,俩人眼睛对上,许池南眼里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疲惫,迷茫,无望和灰心丧气,她毫不挣扎,也不哀求,没有忐忑,没有期许,好像早已预知般接受所有,那么静的沉浸在清亮的眼睛里,像一口冰凉的老潭水,浇灌到她心头,动了恻隐,从此老少作伴。
许池南从家里出来,吁一口气,虽然相伴四年,她还是觉得面对蒋奶奶的时候像对着老师,俩人的相处模式也跟师生差不多,关心照顾挺多,亲密无间没有,无论干什么都透着股生怕对方不舒坦的小心客气,但对她来说,已经很好了,没什么更多的奢望了。
陈辛发来的地址在青年路。
而青年路是东港夜晚最喧闹的地方。
许池南坐公交车倒两趟到路口,刚下车,看着眼前的景象脚步迟缓,令人眼花缭乱的霓虹光照中,到处都是跑车、重机、超短裙辣妹,她的白t恤牛仔裤跟此地的躁动格格不入。
许池南脸上没什么表情,在满足大脑最初的惊讶后,过多的好奇和打量也没有,低头再看一眼地址,顺着导航往前走,不过百米,到一家ktv。
她下车的时候就给陈辛发了信息,此时陈辛从里面出来接她,走得快,一边走一边在跟谁讲电话。
姑娘在加拿大上了两年学,本来就外向的个性现在更是压不住,头上染了浅金的发色,化了妆,穿得倒是规矩,白t灰色百褶裙,但在大腿上围着皮质装饰带,打直朝许池南过来的时候,上面的铁环来回碰撞,冲天的叛逆。
俩人半年没见,但陈辛一点没觉得生疏,眼睛在许池南脸上绕一圈,熟悉感立刻回来,直接扣住她的背,对电话那边说:“我先挂了。”
她原本想扣许池南肩膀的,可许池南比她高,电话一挂,她表情轻浮地挑许池南下巴:“妞,又漂亮了。”
这几年,她们俩见面次数不多,许池南确实一次比一次漂亮,初见时瘦黑的猴精样早不见踪影,白皙的皮肤底色彻底养回来,原本优秀的五官也遮掩不住,细长的瑞凤眼,天然的弯月眉,一英气一婉约,被挺直的鼻梁一定,就像有山有水的工笔水墨画,韵味风骨兼具,上翘的眼尾又带着几分冷艳和气质上的傲慢,刚她站在门口紫色光雾里,陈辛竟然有一种被美到不自觉憋气的感觉。
陈辛又看了许池南一眼,就是这打扮,太朴素了,那么好的一把头发,总是低马尾扎在脑后,什么叫暴殄天物。
边说边往里进:“给你的衣服怎么不穿,是不是太小了,你天天就这一身。”
陈辛给了许池南很多她来不及拆吊牌的衣服。
许池南笑笑没接话,陈辛也是随口一说,很快自己就转了话题:“今天人有点多,惜昭她爸说她十八啦,可以放松一下啦,然后莫名其妙就来了好多人。”
这家虽然说是ktv,但一楼也有酒吧,消费水平不低,装修也很有格调,俩人直接从电梯去二楼,服务员引着往里走,绕过中间的玻璃走廊,到最大的包厢,包厢外还有气球混着玫瑰的生日装饰。
人是真挺多,年纪也都不大。
一百多平的包厢套间大概有三四十个人,好在套间够大,看起来才不算拥挤。包厢里也飘着气球,气球下面的绸带上捆绑着玫瑰,环绕式的大屏正在播歌曲mv,两个大围合沙发上坐满了人,空地上有台球案,几个男生在打台球,周围女孩子站着看,西北角还有个连着落地窗的小泳池,几个人围坐在泳池边,腿伸进去跟着音乐的节奏来回晃。
虽然屋里光线不足,许池南还是在踏入包厢后不久就看见了今天的party queen。
殷惜昭。
看得出来,殷惜昭的爸爸确实放松了对她的控制欲,黑直的头发两侧挂了粉色挑染,穿一件烟粉色吊带短裙,因为空调冷气足,肩膀上松松垮垮地披着件外套,男式的。
许池南见过那外套,也穿过,穿的时候真空,被人攥着腰弄。
而那个人,此时就坐在殷惜昭身边。
作者有话说:
这本雌竞雄竞都不少,接受不了雌竞的别看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