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色系契约【第二十七章】

    睁开眼睛，搞不清楚现在的时间点，邵莞歆迷迷糊糊地想从床上爬起，才赫然发现齐洛恩的手臂环着她，似乎从入睡到现在一直没有松手。
    「醒来啦？」齐洛恩看着怀中睁开眼的人儿，温柔地笑了笑。
    想到齐洛恩居然抱着她睡得安稳，邵莞歆害羞得双颊发烫，故作镇定地问：「现在几点了？」
    「下午三点，你真会睡。」齐洛恩轻笑，「不过多亏你，我也睡得很舒服。」
    邵莞歆羞得直想找个洞把自己藏起来，她怎么可以就这样毫无戒心的睡去？就算在齐洛恩的怀里有多么温暖，那终究是不可靠的……
    邵莞歆的脸色一沉，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她仍然不好受。她想要逃，逃得越远越好，逃到一个她不用隐藏自己的情绪，不用在乎别人的视线的地方。
    「对不起。」突然地，齐洛恩轻声说。
    邵莞歆被打断了思绪，惊讶地看向齐洛恩的双眸。那对眸子里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藏不住的忧鬱？
    「为什么要道歉？」邵莞歆淡淡地问。
    他苦笑着，「我做错了事情，伤害了你，所以对不起。」
    他的话太曖昧模糊，他说的做错事情是什么事呢？是硬要她签契约把她拖下水，还是在一开始就坦白告诉她他需要一个前女友的替身，又或者是两者皆非？
    「别忘了，」邵莞歆摇头，「最初我就告诉过你不用在乎要怎么看我。」
    齐洛恩欲言又止地看着邵莞歆，而她拿开他的手臂，从床上爬起，回过头给他一个微笑，「总要下床吃点东西吧。」然后就离开房间了。
    齐洛恩愣愣地看着那扇被邵莞歆关上了的门，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即将有可能就这么被邵莞歆隔绝在外了。
    想到这点，他焦虑地离开床铺，跟着邵莞歆走出房间，想寻找邵莞歆的身影，穿过客厅、厨房，却都找不到人。
    他不安地环顾四周，出于无奈只好开口问正在看电视的mike和allen：「邵莞歆回房间了吗？」
    「没，她出门了。」mike摇摇头，指了指门口，「好像去找俊了吧。」
    齐洛恩的表情变得更加阴鬱－－为什么要去找俊？昨天他一整天都不在，心里想的全是她，难道她一点相同的感受也没有吗？为什么一醒过来就急着离开他身边，寻求另外一个人的陪伴？
    邵莞歆方才离开的画面，顿时之间和当初夏孟晴与阿海出门散心的画面重叠－－
    她爱上俊了吗？！齐洛恩像是被雷劈中似地，一屁股跌坐沙发上，迟迟回不了神。
    「嘿！你还好吧？」allen皱起眉头，齐洛恩的表情看起来像灵魂出窍。
    「n，你还是好好检讨一下自己昨天干了什么好事，多亏俊昨天安慰她陪她，不然我猜她今天根本不理你。」mike趁势再重重打击一次齐洛恩。
    齐洛恩摇摇头。不会的，邵莞歆不会这样对他的，虽然她长得像夏孟晴，但她们本质上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不可能会连结尾都讽刺地以相同的方式结束……
    「俊在哪里？」齐洛恩嘶哑地问。
    「水池那边吧，」mike回答，「不过倒是怎么都没看到阿伟的人……晚餐时间要到了哪。」
    齐洛恩不理会mike的嘀咕，抓起外套一股脑儿就衝出门外。allen和mike相视而笑，阿伟的计划很周全，想必这次一定能帮齐洛恩结束这可怕的契约梦魘。
    一边跑一边穿起外套，齐洛恩在离水池将近十公尺远的地方停步，看见邵莞歆和俊隔着一定的距离坐着，邵莞歆一脸专注并严肃的表情，而俊则一边玩弄着从水池底下捡来的石子，一边认真地说些什么。
    齐洛恩正想开口叫唤邵莞歆的名字，但俊比他先早一步。他抬眼看见不远处齐洛恩的身影，勾起一抹微笑，随即抱住邵莞歆。
    齐洛恩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的愤怒不断蔓延。
    他想起mike刚刚说过，昨天一整天几乎都是俊陪着邵莞歆的……
    所以要让邵莞歆爱上另一个人，只需要一天的时间就足够吗？
    齐洛恩嚥下心中那股怒气，转过身子，狂奔回到别墅。
    「俊，你在干嘛？」邵莞歆愣愣地看着俊突如其来的举动，不禁吓傻了眼。
    看见齐洛恩表情扭曲地离去，俊笑着松开了手，「没有，我只是觉得真是辛苦你了呢。」
    邵莞歆笑了笑，摇摇头，「才不呢，知道小雪过得很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莞歆，」俊的眼神逐渐认真起来，「明天我就带你下山，离开这里，好吗？」
    邵莞歆一愣，虽然她原本就打算要这么做，但她完全没想到俊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你一定想尽早和雪说清楚，对吧？」俊继续鼓励着，「我约了她明天见面，所以可以带你过去。」
    邵莞歆犹豫地低下头，「她会……想见我吗？」
    俊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发。
    「试过才知道。」俊这么说。
    齐洛恩回到别墅，一声不吭地牵起重机，正打算就这么离开时，却看见阿伟就站在门口，冷冷看着他。
    「邵莞歆知道了恐怕会很难过吧。」阿伟靠着墙，拿起一根菸，点火，叼住。
    「什么？」齐洛恩冷淡地拿起安全帽。待在这里只会让他更难熬，周遭的人就这么看着他，也清楚了解他和邵莞歆之间的关係，却眼睁睁看着俊将她从他身边带走－－
    这到底算什么！
    「你要去找夏孟晴，不是吗？」阿伟一脸神态自若。
    「关你什么事？」戴上安全帽，齐洛恩完全没有耐心听他说话。
    阿伟吐了一口长长的烟，「怎么有种本尊和替身颠倒过来的感觉呢？别忘了夏孟晴不可能签约的。」
    齐洛恩一愣，乾瞪着阿伟。
    阿伟转过身子，打开门，「你知道我在说什么。」随即进了屋子。
    齐洛恩看了一眼阿伟的背影，心烦意乱地发动重机，狂飆下山。
    本尊和替身颠倒？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齐洛恩忿忿地想着，没多久就回到了山脚下。
    毫无目的地在路上前行，他想找夏孟晴，想问问她当初离开的理由，想问她为什么选择阿海而不是他，想问她如果能够重来，她希望他怎么做？他也想知道，昨天一整天除了让他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意以外，是否也让她同时明白了什么？
    念头一转，他决定去找夏孟晴。他知道夏孟晴和阿海同居，也知道他们住在哪里－－因为allen和mike在他们刚分手时去找过一次阿海，试图帮忙挽回阿海和自己之间的关係。确定目的地之后，齐洛恩加速，沿着海滨公路高速行驶。
    紧急煞车停在一幢透天厝前，齐洛恩拿下安全帽，停好重机，望着眼前三层楼的白色房屋。
    屋内的人听见机车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将门打开。看见齐洛恩直挺挺地站在眼前，开门的阿海愣了一下，脸部的线条逐渐缓和了下来。
    「夏孟晴不在吗？」齐洛恩冷静地问。
    阿海摇摇头，锁上门，走向齐洛恩。
    「聊聊吧。」阿海走过齐洛恩身旁，淡淡说道。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向海边的堤防。冬日的海风强劲地吹着，吹乱了他们的发，吹皱了他们的上衣。坐在高高的水泥堤防上，望着远方海天一线，齐洛恩没开口，阿海持续沉默。
    「那傢伙居然说我把本尊和替身搞混了，哼。」齐洛恩打破沉默，捡起一颗石头就用力丢进海里。
    阿海笑了，「你不会，你已经知道答案了。」
    齐洛恩挑起一边的眉毛。他知道答案吗？可能吧！
    「你知道我昨天和夏孟晴出去。」齐洛恩一针见血地指出。
    阿海苦笑着点头。
    「不吃醋？」齐洛恩好奇地笑着。
    「让我吃点苦头也好－－嘿！别忘了前一阵子你还把我当作十恶不赦的坏傢伙。」阿海开起玩笑。
    齐洛恩点点头，又丢了一颗石头进去海里。海鸥在远方的天空飞翔，静静等待浮上水面的鱼儿。
    「我还是不懂她怎么会选择你。」齐洛恩嘲讽地笑了笑。
    阿海点点头，「因为你不争取。如果你还有印象，我记得那次小晴对你吼了一句让我很心碎的话。」
    「什么？」齐洛恩收起笑容，疑惑地皱起眉，转过头看着阿海的侧脸。
    「她不是哭着问你，为什么不把她抢回来吗？」阿海苦笑，「但我们都知道，你是个不把爱说出口的人，更是个感情上的极端和平主义者，也许就是这样，我才有机可乘吧。我第一眼就爱上她了，虽然说服自己该死心，但你们之间实在太不了解对方了，感情的漏洞百出。」
    齐洛恩点头，阿海说得没有错，他是选择退出的那一方，成全是种爱的方式，他这么告诉自己。
    但他自始至终都是逞强，并不够洒脱啊。
    「我想那时候你如果决心要把她抢回来，我可能会输得很难看。」阿海笑着，「你也知道，她爱你的同时也爱我，但我们谁也不确定她爱谁比较多……但如果选择跟你继续在一起的话，她应该不用像现在受那么多苦。」
    齐洛恩沉默，他懂阿海所说的「受苦」是什么意思，夏孟晴是个善良的女孩，事情演变成这样，她恐怕相当自责。他想起一次在书中不经意读到的一句话：说不出口的歉疚，才是最深刻的惩罚。
    而这样的惩罚，是否对他们而言都太过沉重？
    「你相信吗？当年我们的剧情现在在我身上似乎开始重演了。」齐洛恩淡淡地说，转过头看着海面。阿海偏过头看着齐洛恩悲伤的脸孔，拍拍他的背。
    「跟她说清楚吧！同样的错不要犯二次。」阿海这么劝着，「小晴选择离开，是因为她只感觉到压迫而感受不到爱。你放弃了出国的机会，对她而言无异是要她负起这个责任，她承担不起。她想要的是简单的爱，不需要特别为对方强烈改变自己的那种爱，给予对方全然性的自由的爱。」
    「而不是压力。」齐洛恩苦笑。
    阿海点点头，「现在这个女孩，知道你爱她吗？」
    齐洛恩摇摇头。她不知道，从头到尾都是依照契约的规则在走，甚至后来他们重新开啟一段合作关係时，等同于向她宣告「你是个替代品，我不会爱上你，我只是需要你」……
    他现在才终于了解自己有多么残忍。
    「她爱你，对吗？」阿海笑着。
    齐洛恩无奈地耸耸肩，「我不知道。」
    阿海拍拍他的肩膀，「其实当阿伟为了那个女孩的事来找我时，我觉得十分荒谬。」
    齐洛恩皱眉。
    「没有谁能成为谁的替代品，聪明的齐洛恩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呢。」阿海笑着站起身，沿着海岸边的堤防往前慢慢走。
    齐洛恩也跟着站起身往前走。没有谁能成为谁的替代品－－是啊！打从一开始，齐洛恩就不断寻找邵莞歆身上和夏孟晴相似的元素，也不断寻找邵莞歆个人独有的元素，只为了提醒自己：她们是不一样的。
    所以，他是重新爱上了一个女孩没错，而这个女孩是不是也爱上他了呢？
    他要亲自确认才行。
    ※
    齐洛恩一整个晚上不见踪影。邵莞歆一大早将房间收拾好，关上房门。在客厅等着她的是俊。
    「他还没回来吗？」邵莞歆平静地问。
    虽然她知道自己只是替身，齐洛恩会和本尊好好相处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但现在她都要走了，连声再见都来不及说也实在太陌生了一点。
    阿伟摇摇头，「没有，没看到人。」
    邵莞歆沮丧地沉下脸来，「是吗……」
    「打起精神来，莞歆！」俊牵起她的手，「别让雪看见你这副样子，她会担心的。」
    邵莞歆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好的。」
    坐上俊的重机，没有多久他们就下了山。约在昨天一起聊天的咖啡厅见面，何胤雪一看见俊带着邵莞歆一同出现，便露出了尷尬的笑容。
    「对不起，莞歆。」他们两个一坐下，何胤雪马上道歉。这句对不起，她放在心中很久很久了。
    她做错了很多，伤害了邵莞歆很多。她们真的能继续当朋友吗？她担心着，但邵莞歆的答覆让她心都暖了。
    邵莞歆摇头，微笑着，「我不气你，我们还是朋友啊。」
    何胤雪感觉自己的眼泪就快溢出眼眶，赶紧切入正题，免得伤感。
    「你的事，俊都跟我说了。」她认真的看着邵莞歆，「取消契约吧，莞歆。」
    邵莞歆愣了一下，服务生送上何胤雪替他们两个点的蓝山咖啡，看着咖啡上蒸腾的热气，邵莞歆缓缓地开口：「我想赢。」
    何胤雪摇摇头，「你已经爱上他了，我知道，从你的眼神和表情我就知道。」
    是啊！邵莞歆苦笑着，也许看在小雪眼里，现在的她就和当时的小雪没有两样……
    「我可以放弃他，但不能放弃胜利。」邵莞歆辩驳，俊轻轻皱了皱眉。
    「我不要你这样，莞歆。而且我已经走出来了！我不需要齐洛恩的爱情，他的爱情我负担不起啊。」何胤雪好言相劝，「趁早离开，取消契约，你别忘了输家的惩罚是什么……」
    任他处置。邵莞歆心里清楚得很，但也许最重的处罚是爱上一个早已把心关上的人。
    「我……」邵莞歆犹豫着，「我该怎么做？」
    「逃吧。」何胤雪认真地看着邵莞歆。
    逃吧。但能逃去哪里呢？心中或多或少有一个角落是诚实的，知道自己已经爱上他，并且渴望他的陪伴。要逃去哪？
    「对了，小宇后天要回美国了，你知道吗？」看见邵莞歆挣扎的神情，何胤雪硬生生换了个话题，笑了笑。韩兆俊看了她一眼，给了她一个鼓励的微笑。
    「真的？」邵莞歆立刻被转移注意力，睁大眼睛，「这么快？那球赛……」
    何胤雪耸耸肩，「听说是取消了，小宇才决定早点回去。他爸妈已经先过去了，好像是打算把美国那边的事情处理完，就搬回来台湾住。」
    邵莞歆开心地笑了，「所以他之后会定居在台湾囉？」
    何胤雪点点头，也笑得开怀，「他是这么说的没错。」
    「太好了！那就找一天我们三个人聚一聚吧！」邵莞歆乐得双眼圆睁，兴奋地比手画脚，「可以回母校去看看，好久没回去了哦！还有那些学弟妹们不知道去向如何？」
    韩兆俊一边喝着咖啡，一边静静打量着她们两个人。不晓得齐洛恩现在回别墅了没？如果他知道邵莞歆现在正坐在这里，打算取消契约，他会怎么想？齐洛恩怎么会如此迟钝，连自己被邵莞歆吃定了都不知道？
    他想起阿伟的计谋，在心底摇了摇头，这傢伙城府可深了，不能小覷。
    「俊。」何胤雪突然唤着他，将他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回现实。
    他优雅地喝了一口咖啡，「嗯？」
    「你会帮忙的，对吧？」何胤雪甜甜一笑。
    俊完全没有头绪，「抱歉，什么？」
    「你要帮我们，让齐洛恩尽量没有机会接触莞歆呀。」何胤雪喝了一口咖啡，「莞歆她才不是替身，她是她自己。」
    邵莞歆苦笑，摆摆手，「不用了啦，再怎么说齐洛恩也是俊的好朋友啊。」
    俊微笑，「好的，我很乐意。」
    邵莞歆皱起眉头，「这是我的事情，俊……」
    「其实我早就想扯他后腿看看了。」俊嘻皮笑脸。
    何胤雪满意地笑了，从她和韩兆俊答以她的笑容中，似乎能够看见了某种正在发酵的物质，叫做爱情。
    互相道别前，何胤雪给了邵莞歆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一直都会在。最后，何胤雪在她耳边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