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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说话间,后头追兵已到:“周老板,您跑什么呢……”
    小玉麟一咬牙,把虞冬荣抄起膝盖抱起来,推开廊边的花窗一跃而出。
    虞冬荣只感觉眼前一花,紧接着一股冷风,把整个人都吹醒了:“你干嘛呢!快放我下来!”
    小玉麟抱着他跑,把吵嚷都丢在后头:“我不放!”
    虞冬荣醉得身上没力气,只觉得冷,他往小玉麟怀里缩了缩:“我说……咱还是回去吧。大冷天儿的,你这是想冻死我么?”
    小玉麟脚步停下来,把虞冬荣放了下来。虞七少爷有点儿站不稳:“这就对了……”说音还没落呢,一件外衫兜头罩下来。小玉麟把他又抱起来了。这是要马上回家的架势。
    荟芳里离虞宅坐黄包车还要半个时辰呢,等回家去,人都冻成冰棍儿了。
    虞冬荣叹气:“别闹了,你看到前头那座挂“云舒”二字的阁楼了么?进去上三楼左手第六间房,咱今儿在那儿歇。”
    小玉麟狐疑地抱着他跑了进去。
    云舒茶室的龟公同虞冬荣都是相熟的,见了这个架势,也没有多问,就这么把人放上去了。
    小玉麟照着虞冬荣说的进了门,看见一个年轻姑娘正在给琴调弦。那姑娘见了他们,也是满脸诧异:“七爷?这是怎么了?”
    虞冬荣从小玉麟身上挣扎下来,往云缨那张又香又软的大床上一扑:“好妹妹,借你的床睡一宿……”
    云缨气道:“那我睡哪儿?”
    虞冬荣把鞋蹬掉了三两下拆开被子滚了进去,打了个长长的呵欠:“你和云烟她们挤挤吧……”
    云缨姑娘哼了一声,抱着琴出去了。
    虞冬荣懒洋洋地在后头喊:“给我送壶茶……”
    回应他的是一个“呸”字。
    门被带上了。小玉麟很警惕地问道:“她是谁?”
    “谁也不是……唉困死我了,有什么事儿明儿再说吧……”
    有未梳笼的小倌人送了茶水过来。小玉麟待人走了,啪地一声把门锁住了。他爬上床凑近虞冬荣,逼问道:“你是不是和她……”
    虞冬荣知道他这是又犯起轴来了。自个儿还没同他算逛窑子的账呢,他倒是先下手为强了:“没别人的事儿。就一个你。行了,你这会儿又成属醋缸的了……”
    小玉麟在他身边窸窸窣窣地脱衣服。虞冬荣的被酒醉带起的困劲儿涌上来了,他翻了个身,想着快点儿睡过去就消停了。
    小玉麟把自己脱了个溜干净,又来脱他的衣裳。虞冬荣知道这是前一晚没满足,这会儿来找了。小玉麟常闹这一出,他也没怎么在意。他身上软绵绵,被子里又暖和,前头喝的酒,被这么一折腾,醉意全涌上来了。
    小玉麟翻身抱住他,小声道:“七爷,今儿让我在上头吧。”
    虞冬荣越醉越厉害,半迷半醒地,只想让他快点儿消停,嘴里含混道:“……嗯……”
    小玉麟尤自不肯罢休:“我是说,我要在上头。你答应么?”
    虞冬荣咕哝道:“……都依你……”
    小玉麟抱住他,低声道:“七爷,我不跟别人好,你也别跟别人好。这辈子,就咱俩。我当你应了。”
    虞冬荣感觉有温柔的吻落在自己眉眼上,然后是嘴唇。
    他迷迷糊糊地笑了。
    下一刻,身子底下却是一阵胀痛。
    他们一贯在榻上契合,只是这回却什么都不对了。小玉麟没完没了地啃他,啃得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疼在哪一头了。后来迷迷茫茫的,一会儿感觉自己成了只小船,被挺大的浪头一下一下往岸上撞;一会儿又觉得自己成了片云,在天上飘着飘着,就让狂风吹散了。
    一夜。
    虞冬荣再睁开眼时,天光已经大亮了。他被挺妥帖地安置在被子里,身上有点儿潮,但并不黏腻。他睁着眼睛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虚软无力地起身。才一抬头,周身就是一阵令人齿酸的疼痛;隐密处更是要命,像是被砍断了尾巴。
    门吱呀一声轻响,小玉麟端着热粥进来了。见他已经醒了,急急跑过来扶人:“七爷……”
    虞冬荣一肘子把他怼开,双手发抖地系口子。
    小玉麟却似乎毫不在意,神色是难得的害羞又温柔:“我……我给你擦了擦。先吃点儿粥吧?”
    虞冬荣没理他,面色铁青地把自己穿戴好,待要起身,却被小玉麟拦下了。他神色有点儿忸怩:“七爷,昨儿晚上,你真好。”说完了挺期待地看着他:“你呢,你有没有什么要同我说的?”
    虞冬荣冷笑:“说什么?夸你长本事了?”
    小玉麟迷惑道:“你应了的啊。”
    “我应了?我几时应的?你趁人之危,倒还挺有理的。”
    小玉麟脸色终于变了:“我趁人之危?我们……我们不是……一直在一块儿睡的么?”
    他有一套轴之又轴的歪理,十个口舌伶俐的虞冬荣也与之讲不清楚。于是也懒得争执,推开他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可没走几步,就被堵住了去路。
    小玉麟急道:“我不好么……”他咬了咬嘴唇:“我头一回……有点儿没管住自个儿……下回就知道了……”
    他还想有下回!虞冬荣简直被气个倒仰。他狠狠推开小玉麟,忍着疼往外走。
    小玉麟被他推开一回,就停一会儿。可总是很快又追上来。直到出了云舒茶室的大门。
    虞冬荣的司机得了云缨的信儿,一早就在大门口守着呢。虞冬荣钻进汽车,带上门,拍着司机的椅背:“快走!”
    油门一脚,把小玉麟远远地甩在了后头。
    没开出一段,就听见后头裂石穿云的一嗓子:“七爷!”
    虞冬荣心头一震,因为这两个石破天惊的字里,带的是哭腔。
    他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小玉麟站在马路正中间,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伤心。虞冬荣恍惚了一下,才想起来不是没有过。他上回挨班主打得一脸血的时候,也是这么个神情。
    虞七少爷咬咬牙,告诉自己不能心软。闹出这么一档子事儿,他心里头明镜似的——都是自己惯出来的。
    司机见他神色不对,战战兢兢道:“爷,咱回家么?”
    虞冬荣身娇肉贵的,一辈子受过最大的皮肉伤,不过是被账本在手上划出了口子。眼下屁股动一动,就要呲牙咧嘴:“……去秦宅。”
    秦梅香难得高卧,正在屋里挺仔细地擦他那几样乐器。许平山自打听他弹过一次琵琶,就老是念念不忘。秦梅香自觉没弹得有多好,他的手冬天这么僵,再灵能灵到哪儿去呢。也不知道那土匪师长到底在迷个什么劲儿。心里头虽然这样画着魂儿,手上却没有闲着,把许久不动的家伙事儿都找出来开始收拾,上油的上油,调弦的调弦。
    虞冬荣进门,他还当是寻常地过来小坐,心情很好道:“七爷来得巧了,我翻出了一本旧萧谱,正好吹给您听听。”见虞冬荣没像往日那么答话,慢慢敛了笑:“怎么了?”
    虞冬荣扶着腰,往他的床上一趴,发出了一声凄惨的呻吟。
    秦梅香觑见他的神色,就猜出了个八九不离十,他小心翼翼道:“是……伤着了?”
    虞七少爷抽了一下鼻子:“也不好往医院去。”
    秦梅香一时无言,最后叹了口气,蹙起眉头:“讳疾忌医可不是办法。”
    虞冬荣可怜兮兮地看着他:“香官儿,你得帮我。”
    秦梅香摸了摸他的额头,冰冰凉的。于是再次叹气:“我又不是大夫。”话虽然这样说,但找到门上来,总不好不管。于是打了温水,把伤药都翻出来,与他擦洗上药。
    伤得倒并不重,只是有些红肿。而且看样子来前就已经被清理过一回了。秦梅香洗了手,拉过干净被子给他盖上:“是小玉麟吧?”
    虞冬荣有气无力道:“你心里头知道也罢了,何必非要说出来呢?”
    秦梅香看他那个霜打茄子的惨相,不知怎么,同情之余,又有些想笑:“别担心,没怎么伤着。吃两顿清淡的,也就没事了。”
    虞冬荣没有得到想要的安慰,顿时委屈地开始捶床:“什么叫没怎么伤着!我浑身都疼!你快看看,我腰是不是断了?”
    秦梅香无奈道:“别胡说,您知道腰断了是什么样子么?”但因为虞七少爷趴在那里哎呦个不停,还是很体贴地拿了治扭伤的药膏过来,蘸在牛角片上给他涂腰。
    药膏清凉,虞冬荣终于消停了。他呆呆地侧着头,眼神有点空:“你说,我怎么净养白眼狼呢?”
    秦梅香把药放在一边儿,冷静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虞冬荣怔怔道:“还能怎么办,给笔钱,让他搬出去……香官儿,我借你这里先住几天吧……”
    秦梅香一时黯然:“你躲到我这里来,也不是个事儿。”
    虞冬荣不说话了。
    第28章
    虞冬荣在秦老板的软榻上还没趴半天,小玉麟就找来了。秦梅香略叮嘱了两句,识趣地退了出去。
    虞冬荣把眼一闭,打定主意装死。哪知道身边半天没动静。他悄咪咪地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见小玉麟正眼眶红红地盯着他。虞冬荣赶紧把眼睛闭上了,却听那边儿轻轻道:“我知道你醒着……”
    虞冬荣装不下去,只得拿胳膊肘撑起上半身,肃然地看他:“打明儿起,你就搬出去吧。我让人在曹家大院边儿上给你买个宅子。”这话一出口,他自己也觉得伤心:“你如今大小也是个角儿了。”
    小玉麟无动于衷,直直道:“为什么我在上边儿就不行?你明明挺舒服的……”
    虞七少爷的脸一下子胀得通红:“舒服你奶奶个腿儿!”
    小玉麟沉默了一会儿:“反正我不走。”
    虞冬荣骂过了,仿佛气就顺了些。他凝神看着小玉麟一日比一日英气的脸,越看越觉得心里头不是滋味:“我不是非要赶你走。只是……这事儿就是这样,有聚有散。”他心里头堵得厉害:“就这么着吧……”
    小玉麟摇头:“我不明白。七爷,我们就不能这么一直在一块儿么?”
    虞冬荣自嘲似地笑了一下:“一直在一块儿?给你当女人用?”他神色慢慢冷了:“你拿我虞七当什么了?”
    “可你之前对我……”
    他这个死拧的性子最是折磨人。虞冬荣意兴阑珊地趴下了:“得,说多了伤你。反正相识一场,我不会亏待你就是了……”
    小玉麟沉默了片刻,眼神渐渐清明起来:“我懂了,你就没拿我当过人。”他最后这几个字是咬牙吐出来的,可一出口,就带了哭腔。其实追车的时候他心里头就明白了,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虞冬荣就怕他来这个。挺大的人了,平时硬气得不行,结果一到这事儿上怎么就老是来这出呢。可是小玉麟一露出这种神色,他就要跟着心疼 。心疼完了又有气:“没拿你当人?!你个小白眼儿狼!我平时怎么待你的!你呢?”他越想越气:“我他妈就是太惯着你了!”
    小玉麟狠狠抹了一把脸,眼里露出了几分狠厉:“你骗我死心塌地,到头来说扔就扔……”他梗起脖子:“你就是王八蛋负心汉!你就是陈世美!”
    虞冬荣气得喉头一梗,差点儿从榻上掉下去。奈何身上不爽利,不能跳起来抽小玉麟的屁股。于是只得把什么靠垫儿枕头之类的,有一样抓一样,劈头盖脸地冲小玉麟丢过去:“滚滚滚!离我远点儿!看着你就来气!”
    小玉麟掉头走了两步,突然又扭过头,一个猛子扎回来。
    虞冬荣被他逼到墙上,心里顿时打起了鼓。周老板要是蛮劲发作动起手来,十个虞冬荣也交代了。于是色厉内荏道:“别犯混啊我告诉你!这可是秦宅!”
    小玉麟冷笑一声,身上最后一点儿孩子气彻底褪得干净。他一字一顿在虞冬荣耳边道:“想甩我?没门儿!往后有一日算一日,我天天来睡你!天天都要在上边儿!看你能拿我怎么办!”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了。
    虞冬荣毛骨悚然地打了个哆嗦。他毫不怀疑小玉麟会说到做到。
    这日子真是没法儿过了。
    本想着秦梅香家里是个避难所。哪知道才躲了几日,许平山就上门来了。许师长三言两语就猜出了事情的缘由,当场笑声如雷。这简直比直接冲虞冬荣发火还令人难堪。
    他那点儿小伤早就好了。多的这几日其实都是白赖着。于是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装模作样地告辞了。出了大门,还能听见许平山的笑声,和秦梅香急切地制止:“……别笑了……你……这有什么好笑……”
    虞七少爷感觉自己一辈子的脸面都丢光了。
    回去问了秘书,说宅子已经置办好了,周老板没搭理送信儿的人,这些日子一直住在曹家大院儿里。虞冬荣问了老胡头,只知道小玉麟回来取了一趟被褥,别的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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