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岭镇

    猎豹和融合小组，四台车，十五个人，向东南向进发。
    绿洲基地位于西北荒漠，冬天冷得刺骨，每年都要冻死不少人。因此每年到了十月，就会招募一批任务者，前往红岭镇收集衣物。
    红岭镇是q市的服装中心。q市曾经是华夏西北最大的城市、西北美食荟萃之地，这里有肉夹馍、羊肉串、油泼辣子面……红岭镇纵横六条街，两边都是各类衣服，包括羽绒服、羊毛衫的加工生产店铺。
    从基地到镇上，有三百公里的路程。沿途都是黄沙，速度快不起来。
    一路上，只听见轮胎在沙地摩擦，发出的“沙沙”声。
    珊瑚有点昏昏欲睡，半眯着眼打盹。燕于飞的头搁在座椅后背，鼻息均匀，已经睡着了。唐与盐双眼紧紧盯着前方，半点不敢松懈。
    渐渐地，路边开始有零星的白杨树、龙舌兰、贴地生长的小草，那大片大片的绿色，夹杂在黄土之间，给人很大的视觉冲击。
    五年了，这是唐与盐第一次白天走出基地。陡然看到这样的景象，有点小振奋，坐直了身子。他这一动，珊瑚也迅速清醒，抬眼一看，双目圆睁，发出一声：“啊……”
    珊瑚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景致？笔直光溜的树干，斑斑驳驳的亮白夹杂于深绿之间，树叶片片向上竖起，就这样挺立在路边，舒展、大气、阳刚，象铁血战士。
    柯刚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也有点寂寞。见大家都醒了，开口说话：“西北的城市，最好看的就是白杨树。可惜……”
    珊瑚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模样：“啊，这就是白杨树？”她依稀记得，海星曾经读过一篇古文给她听，什么不平凡的树，巴拉巴拉。
    唐与盐清晰地念了出来：“伟岸、正直、质朴、严肃，也不缺乏温和。更不用提它的坚强不屈与挺拔，它是树中的伟丈夫。”
    珊瑚惊喜地看着唐与盐：“啊！你怎么知道这个？”
    唐与盐转头看了珊瑚一眼，微笑：“这是茅盾先生1941年写的《白杨礼赞》。”
    燕于飞也醒了，她嘻嘻一笑，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珊瑚：“这不是我们初中语文课本上的东西吗？”
    初中？语文？课本？这些对于没上过几天学的珊瑚而言，有点遥远。她的表情有点迷茫，唐与盐迅速反应过来：“珊瑚可能没有读过多少书。”
    他的心底，涌起一阵奇怪的情绪：华夏九年制义务教育早已推行到了乡村，武力值强大的珊瑚没有上过多少学？结合她对食物的渴望，唐与盐有个初步判断——珊瑚来自非常贫穷、偏远的地方。
    五个小时之后，车终于开进了红岭镇。城镇的北侧，有一座小山丘，上面长得最多的，就是黄槐，因为土壤呈红色，取名红岭。
    西北的城市，阳光似乎都带着些沧桑。曾经充满现代气息的雕塑、宽阔的街道、玻璃幕墙装饰的商业大楼，经过五年的荒弃，早已经斑驳不堪。曾经稀疏的灌木丛变得茂密，枝叶渐渐霸占了街道。路边的花坛里，野草疯长，偶尔会探头出一朵两朵格桑花……
    原来，这就是千年之前，人类建造的城市。珊瑚的内心，交杂着无数情绪，有感动、有叹惜，更多的，却是痛恨——
    这么美丽的城市，竟然任它们荒废。这么文明的世界，竟然被病毒毁灭。
    如果不是那些蠢货，非要改造病毒，怎么会打开潘多拉盒子，制造出丧尸病毒？
    如果不是那些疯子，非要开启核战争，怎么会彻底破坏环境，让人类只能龟缩在地下？
    珊瑚的目光，投射在唐与盐背上，有那么一刹那，她想掐住他的喉咙，质问：“你，为什么要发动核战？为什么让我的海星，只能窝在那个散发着阴冷霉味的地下城？”
    感受到后背传来的炙热，唐与盐有些不安，他转过身，认真地看向珊瑚，略显苍白的脸上，一双细长的凤眼，眼神清亮，一副天真无辜的模样。
    珊瑚的愤怒，瞬间消失。
    这个人，是海星想要自己拯救的人。也是一个，非常像海星的人。他现在什么也没有做，他还是个单纯热情的少年。
    珊瑚恢复了平静。她看着唐与盐，伸出右手，在虚空中轻轻一抹，眼睛里满是怀念。唐与盐感觉到她的手，仿佛在自己脸上轻抚，心中一热，面上一红，动都不敢动了。
    “戛——吱”声响，车队同时停在空荡的服装一条街。果然是被打扫过，这条街目前看来还算安全。
    “队长，里面没有物品。”
    “这里什么也没有。”
    “这间，也没有。”
    “没有，什么都没有。”
    “妈的，只找到几卷被雨水泡湿了的布。”
    队员们一间一间店铺地探寻，却发现这里显然被扫荡过多次，很多店铺的存货都已经搬运一空。
    猎豹小组的张一龙、融合小组的唐与盐，两个人的目光同时落在街道尽头，一道铁门，用锁链牢牢锁着。铁门上方，“红岭服装厂”五个铁制的大字，赫然在目。
    那里，静谧得可怕，仿佛藏着一只恶魔，张开大嘴，随时准备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