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孜别克
又到了收羊绒驼绒的时候,这回巴德叶斯得把阿依努尔带上,因为去的地方恰好离曼月孜家驻扎的牧场不远。阿依努尔兴奋极了,出发前一天就开始忙活,又是挑衣服又是洗头。出发前一天风和日丽,暖意融融的,极目远眺,视线被分割成鲜明的两部分,上面是高远蓝天,下面是翠绿草地。
阿依努尔端着盆,装着梳子、洗发水和毛巾就要出门,约丹纳正在和玛依拉说话,听见动静后问了声,却听她说去河边洗头。
“阳光这么好,河又浅得很,水肯定被晒热了。”
约丹纳皱着眉,对此表示怀疑。但小河确实只是草原凹陷处浅浅一湾水流,不用担心她掉进水里,也就没有阻拦。
走到半路时阿依努尔看见草原旁边的公路上驶来一辆摩托车,没等她走到河边摩托车就追上了她,帕勒提双手握着车把,腿撑在地上,疑惑道:“你是谁家的漂亮小姑娘?”
阿依努尔见是他有些惊喜,却被他这没头没脑的话搞糊涂了,愣在原地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
谁知帕勒提又用更加夸张的语气说:“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终于两人都相继被逗笑,阿依努尔才后知后觉,他是在报复自己当年没认出他的仇,打量了他半天,她好奇问道:“你还会骑摩托车?”
帕勒提开怀大笑,还摆了个酷酷的姿势,“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她连忙摆头,“等我哥学会了,让他教我。”
“我没有你哥教得好吗?再说了,你哥还不会骑呢!”
“他肯定能学得会,骑得又快又好!”
帕勒提见一提到约丹纳她就像个粉丝狂热崇拜,无奈摇了摇头,“我找你哥有事,先走了。”
摩托车轰鸣着驶远,阿依努尔也大步走到溪流边,满怀期待地伸手搅动着水,表层的水温热柔和,但里层仍是凉的。她不甘心,沿着小溪往上走了三四米,试了好几处都是如此,微风吹过,沾水的手刺刺的疼。
玛依拉去挤羊奶了,约丹纳拎着桶在马路边的水龙头接了一桶水,回来时就见帕勒提撑着摩托车等在毡房边。
“你怎么来了?”
“我想找你帮个忙,”一向嘻嘻哈哈的帕勒提忽然变得严肃,“我爸前段时间才出院,干不了重活,就待在定居点没过来。但是最近要给羊脱毛,家里有些忙不过来了。”
约丹纳了然,立刻点头答应了。遥遥望见阿依努尔依然抱着盆回来,他架起铁锅,将桶里的水倒进去,默默开始生火。
帕勒提有些无措:“你烧水干嘛?”
“洗头。”
他始料未及:“啊?这时候你洗什么头?”都要准备开车离开了。
看帕勒提愣在原地,约丹纳低头轻笑,但偏偏不解释。
恰逢玛依拉拎着羊奶回来,盛情邀请帕勒提进毡房喝茶,他刚要拒绝,约丹纳忽然开口:“妈,我去帕勒提家帮两天忙。”
今年春天她还跟着巴德叶斯去医院看望过帕勒提的爸爸,立刻明白过来,“去吧去吧。”挥挥手催他们离开。
阿依努尔还未到家就见两人坐着摩托车走远了,毡房旁的铁锅底部冒出小小的气泡,水面白烟升腾。
借人成功后帕勒提松口气,想起来什么:“你不是要洗头?水没开就走了。”
“我可没说我要洗。”这时他倒有心思玩文字游戏。
想起河边披散着长发的俏姑娘,他问:“给阿依努尔烧的水?”
“嗯,”约丹纳回头看了眼落在后面化作细小白点的毡房,无奈却又带着宠溺地说:“想一出是一出,还打算用河水洗头。”
帕勒提听了咧嘴大笑,“是觉得河水被晒热了吗?她还真有意思!”
天边擦黑时还不见约丹纳人影,阿依努尔忍不住念叨:“我哥他怎么还没回来?”
玛依拉瞥了她一眼,从上午洗过头后就不厌其烦地梳理摆弄,安慰说:“勒提家的羊毛一天剪不完,你明天去的时候应该能遇上他。”
她立马惊喜欢呼,从上高中起四人就很少有机会聚一起,这次可算是遇上了。
平常满满都是跟着巴德叶斯去放羊,所以第二天早上它一直卧在毡房里,眼睁睁看着巴德叶斯骑着摩托车载着小主人驶出草原,而后又驶上水泥路。
“满满,回来!别追了!”玛依拉看见满满撒起腿狂奔,追着摩托车跑,连忙拿了块肉把它唤了回来。
穿过长长一段松林后又钻进山里,绕着山间小道足足开了半个小时才到达山顶上。
他脚撑着地,一边掉转车头一边叮嘱:“没有大人在家,你俩可别人来疯,我忙完就来接你。”
阿依努尔讪讪地蹭了蹭鼻子,“我哥在这儿呢,放心吧。”
曼月孜家的毡房依旧宽阔豪华,只是有些冷清,她刚在打扫卫生,听见摩托车发动机声赶忙探出头查看,就见阿依努尔一蹦一跳地奔了过来。
阿依努尔没见到约丹纳和帕勒提的身影,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问:“我哥呢?”
曼月孜看到好朋友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但依旧谨记待客之道,边拿茶碗斟茶边回答说:“在剪羊毛,等会儿我带你过去。”
两人喝茶时就开始兴高采烈聊起来,曼月孜赶紧掏出手机,神秘兮兮地说:“我加上江孜别克的QQ了。”
“QQ?那是什么?”阿依努尔先是茫然,但那个人名又着实令她兴奋,迫不及待地催促曼月孜解密。
曼月孜点开企鹅图标,向她操作示意:“就是一个聊天工具,像手机短信,但只需要网络,不用钱。”
阿依努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更关心“聊天”这个点,指着屏幕上的对话框,“你和江孜别克聊天了?”
曼月孜立刻气馁地摆头,“还没呢,这是加上好友后系统自动发送的。我不知道跟他说什么,而且这儿没有网络,我怕花钱太多被我哥告状,到时候我妈就得没收我的手机了。”
阿依努尔一听这话跃跃欲试,要给她出谋划策。但曼月孜总是拒绝:“不行,这太明显了。”
“我怎么不知道你怎么胆小呢?”阿依努尔盯着她羞红的脸打趣,“反正还有一年就毕业了,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