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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机外室上位记 第89节

    关嬷嬷恍然大悟,总算是明白了婉竹难产的真正原因——这麝香几乎把她包围了个彻底,日积月累地影响着她,才会催使难产这样的悲剧。
    差一点,差一点点姨娘就要熬不过这一关,一尸两命,如何不让人后怕?
    齐衡玉也并非责问唐嬷嬷,他只是让婆子们把这些戴过珠花的丫鬟和嬷嬷们关押到了厢房,并让张达等人严加看守。
    齐衡玉本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且他将婉竹视若生命,既有人明晃晃地想要置婉竹母子于死地,那便无异于在他心口的要害处捅上了几刀。
    即便此刻他寸步不离地守着婉竹,也能时时刻刻地将婉竹纳进自己的眼中,可他还是害怕的厉害,那一日婉竹几乎脱力死去的悲惨景象还断断续续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太过惨痛,以至于他不敢再去回忆。
    “既是有人不愿意过安生日子,那我也不必再手下留情。”许是愤怒到了顶点,齐衡玉不怒反笑,从桌椅里起身时脸上还甚至催出了一抹薄冷的笑意。
    关嬷嬷只觉得通体胆寒,既恼怒双菱的心机深沉,又忍不住为婉竹而伤心痛苦。
    齐衡玉走出莲心院去“永绝后患”,关嬷嬷便寸步不离地守着婉竹,瞧着她虚弱不已的面容,便忍不住捂着帕子哀哀戚戚的哭了一场。
    *
    双菱得了月姨娘送来的解药,就着水服下后,便躲在自己狭小的寮房里痛哭了一场。
    她生来是个奴婢,本就该低人一等。可偏偏上苍给了她百里无一的绣衣天赋,旁的绣娘要花上几个月功夫才能精通的技艺,她却只要一个月。
    奈何杜氏不是个体恤下人的主子,她耗费精血制成的双面绣在腌臜阴险的计谋下变成了一堆垃圾,正如她这短暂悲哀的一生一般。
    无论她付出怎么样的努力,无论她是否心甘情愿地为主子们做事,她都没有选择。
    伤心一场之后,双菱便觉得喉咙口无比干涩灼烫,她从通铺里起了身,意欲去木桌旁为自己倒上一杯水。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镀着满身阴寒而来的齐衡玉一脚踹开了她的寮房屋门。
    双菱愣了一拍,而后那一股自心口迸发出来的惧意便迅速地笼罩了她。
    齐衡玉也不与双菱多废话,他不愿脏了自己的手,便让静双和落英上前押住了她的身子,在齐衡玉的示意下,“卸”下了她的胳膊。
    怪异的是,双菱却连一个字都没有出口,喊疼亦或是为自己辩驳的话语都没有说出口。
    可她脸上的神色分明痛苦难堪,豆大的汗珠挂在她的额角,虚浮的惨白面容仿佛下一刻就要晕厥过去一般。
    齐衡玉煞觉有异,上前一瞧便见双菱已如不堪一折的草木一般倒在了地上,方才痛苦难忍的面容里已现出了几分不可逆转的暮意。
    双菱扭在地上不停地抽搐,仿佛粘板上被人划开一刀的鱼肉。
    齐衡玉一见她灰败的面色,便知定是有人给她灌下了毒药,只是这双菱实在是蠢笨不堪,只怕是她在这儿问不出什么答案来。
    对于双菱这般身份低微、又戕害了婉竹与如净的恶人,齐衡玉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愿意递过去,他只是这样眼睁睁地目睹着双菱断气。
    临了了,还要再添上一句:“这般死去,倒是便宜她了。”
    只是双菱一死,幕后黑手好似就能高枕无忧一般。齐衡玉厌恶内宅里的那些阴私手段,又因这段时日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思维比之从前已然迟钝了许多。
    他也懒怠再在府里充当什么破案的包青天,只循着心赶去了西院,也不管杜丹萝是否疯傻,便把段嬷嬷绑去了柴房。
    本朝有律令,像齐国公府这样的勋贵世家,不能随意磋磨下人,也不能在家私设刑罚。
    所以齐衡玉便随意解下了自己的腰间的玉佩,先说要赏赐段嬷嬷,而后便在段嬷嬷惊惧的眼神下塞给了她一个“偷盗”的罪名。
    而后便把那些难以见人的审讯手段都给段嬷嬷使了一通,起先段嬷嬷还嘴硬着不肯答话,再静双拿起一柄烧红的烙铁之后,被磋磨了个半死的段嬷嬷还是招了供。
    从月姨娘赶来西院与杜氏说话,而后便寻了她这个贴身嬷嬷去磋磨双菱,给双菱灌下假的毒药,让她把装着麝香的珠花送去莲心院,再到事发后灭了双菱的口,一五一十都说了个仔细。
    齐衡玉面无表情地听完段嬷嬷的招供,也旁听着段嬷嬷为了活命不断祈求着他的哭声,可他的心早已冰冷一片,再不可能为婉竹和儿女以外的人施舍半分同情。
    更何况,段嬷嬷与月姨娘都罪该万死。
    静双与齐衡玉一前一后地离开了柴房,他小心翼翼地忖度着主子的面色,便道:“这段嬷嬷也真是没骨气,不过才上了两回刑罚,便哭哭啼啼地认了所有的罪责。省的世子爷还要去二房拷问二太太。”
    齐衡玉的确是怀疑胡氏,只是在齐老太太的有意打压下,胡氏已许久不曾冒出过消息,颇有些蛰伏已久的意味,齐衡玉这才怀疑上了她。
    只是却没想到竟会是月姨娘暗害了婉竹。
    若这事当真是胡氏所为,兴许齐衡玉还要花些力气去摆平胡氏背后的势力。
    可若是月姨娘……她除了齐正的宠爱之外,连个良妾的名头都挣不到,若不是母亲太过心慈手软,她怎么可能还能安安稳稳地活到今日?
    思绪起伏间,齐衡玉已下定了决心。他先让静双和落英“处理”了段嬷嬷,而后便走去外书房给康平王写了一封信。
    康平王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也是风月之所的常客,由他来拖延齐正的时间,最是稳妥。
    第二桩是便是让小厮们去请葫芦巷的罗婆子,这位罗婆子是方圆十里之外名声最烂臭的人牙子,她经手的买卖都是暗寮和娼馆。
    那里的人从不把女人当人,被卖去那里的奴婢们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多少人死时皮肉尽烂,连副草席都寻不到。
    做好了完全的准备,齐衡玉便带着一大群护卫们硬闯了月华阁,也不管月华阁内的婆子们如何地阻拦和惊讶,一径往月姨娘所在的院落里走去。
    月姨娘也被齐衡玉突如其来的发难吓了一大跳,她穿戴好衣衫后便要义正言辞地诘问齐衡玉,话语尚未开口之际,齐衡玉身后的粗壮婆子已上前一步朝月姨娘狠狠掴去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用了十成十的力道,打的月姨娘眼冒金星,脸颊处火辣辣的痛意惊得她立时滚下泪来——自她住进这齐国公府,成为齐国公的宠妾之后,便再没有当着下人仆妇的面受过这样的委屈。
    第92章 发卖 月姨娘的下场。
    月姨娘捂着脸不敢置信地凝视着齐衡玉, 齐衡玉也懒怠与她多费口舌,如今齐正被康平王绊住了手脚,整个齐国公府还有谁能救下月姨娘?
    齐衡玉本就不是个遵循礼义的人, 况且此刻他被怒意驱使着早已忘却了理智的存在, 顶着丫鬟仆妇们心惊胆战的目光, 他已开口让人拖走月姨娘。
    他一个世子爷, 本是不该如此对待自己父亲的庶妾,可偏偏齐衡玉不是个在意世俗名声的人。
    他想让月姨娘付出应有的代价来,行事愈发肆意没了章法,这小小的月华阁和月姨娘身边的忠仆瑟缩着不敢上前阻拦, 齐衡玉带来的粗蛮婆子们便已上手欲去拉扯月姨娘。
    此时的月姨娘也觉出了几分不安, 她是齐国公的宠妾,还为齐国公诞育了子嗣,如何能被人这般弃如敝帚?
    纵然月姨娘明白她的计谋已然东窗事发,可她却仍是挺立了傲骨, 不肯在齐衡玉跟前露出半点怯意来。
    “世子爷要惩治我这个庶母,总也得给我个合理的罪名才是。连公差办案也要摆事实、将证据, 怎么到世子爷这里就什么都顾不上了?”月姨娘讥笑着质问齐衡玉道。
    只是齐衡玉却连个眼风都没往月姨娘身上递,那两个拉扯着月姨娘的婆子也从齐衡玉的态度里发现了些端倪,当即便左右开弓朝着月姨娘柔嫩的脸颊上再扇去了两个巴掌。
    若方才的那一记巴掌打的月姨娘有苦说不出, 这两记巴掌便是彻底地打碎了月姨娘的尊严与骄傲, 当初在教坊司里受尽屈辱的回忆浮上心头。
    眼瞧的齐衡玉一身清贵, 气质挺拔又出类拔萃, 遥遥地立在月姨娘身前, 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 肆无忌惮地在人前折辱、践踏她。
    纵然月姨娘不愿在丫鬟仆妇们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来, 可这几记火辣辣的巴掌实在是将她打的七零八落, 霎时连与齐衡玉对峙的气力都被剥夺了个干净。
    她又该说些什么来挽回自己的尊严呢?齐国公着两日流连花场,哪里有功夫来“拯救”她这个妾室?
    月姨娘自嘲一笑,在此等绝境之中反而生出了几分清明的理智,她不愿意受齐衡玉摆布,也不敢去承担齐衡玉发疯般的恨意。
    若是他是个讲证据、讲道理的人,她也能借着自己巧舌如簧的本事来为自己洗脱嫌疑。
    可偏偏齐衡玉不肯听她的解释。
    万般无奈之下,月姨娘只能冷笑着将旧日里齐衡玉欠她的那一桩人情抛了出来,只道:“昔日家庙困境,世子爷将荣家小姐的尸首送到了我这里,我花了不少力气替世子爷毁尸灭迹。”
    若不是万不得已,月姨娘万万不会在此时抛出这桩恩情来——她本事打算等将来麟哥儿大了,用此等恩情让齐衡玉替他寻个好差事。
    齐衡玉也循声回忆了一番,忆起了这些无关紧要的旧事,而后便在触及月姨娘殷切的目光时,嗤笑道:“罗婆子到了没?”
    静双忙上前一步回齐衡玉的话道:“回世子爷的话,一刻钟前罗婆子就已到了。”
    “让罗婆子好生为她挑选下家,至多三个月,我便要听到她的死讯。”阴森如罗刹恶鬼齐衡玉冷笑一声,从嘴里飘出的这一句轻飘飘的话语,却轻而易举地宣判了月姨娘的死刑。
    罗婆子的大名京城内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月姨娘设想过齐衡玉不会轻易放过她,却没想到他会用这般阴毒的方式来惩治她。
    她好不容易从教坊司的官伎走到了今天的地步,怎么甘心功亏一篑?
    齐衡玉冷心薄情,她若是想从他手底下逃脱,只能借着齐正的威名。
    “你就不怕你爹爹和你拼命?”情急之下,月姨娘只能站起身子,以最无畏的姿态质问着齐衡玉。
    她身后的秀嬷嬷、采珠等人都被齐衡玉的这等阵仗唬了一跳,如今回过些神来后,才与月姨娘站到了统一战线,开始为月姨娘说话。
    “世子爷就不怕外人的议论吗?姨娘怎么说也是您的长辈,您兄弟的生母,您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便要把她发卖了?”秀嬷嬷道。
    采珠也紧紧地搀扶住了月姨娘的胳膊,可因她人微言轻,当下也只敢哀哀戚戚的落泪。
    齐衡玉嫌这些丫鬟婆子们吵闹,挥一挥手便让他带来的人将秀嬷嬷和采珠等人绑了下去。
    而后静双便领着罗婆子走进了月华阁,罗婆子只认一个财字,只要收了身契,便是王孙公子她也敢卖得。
    月姨娘万念俱灰,忍受着罗婆子不怀好意的打量,心间涌过数以万计的悲怆,最后化为了一句:“你以为婉竹真的爱你吗?当初她求着我让我把她带到惊涛院里,想尽法子赶走了杜家五小姐,由她来委身侍候你。还有与杜丹萝的每次交锋,哪一次不是她私底下求了我,让我对她施以援手?如今她翅膀硬了,非但杀了金玉,更是对我不闻不问。这样忘恩负义的小人却能把你骗的团团转,你真是个蠢人、废物。”
    她无法克制心中的恨意,将所有的不堪、粗俗的话语都骂了出来。
    只是齐衡玉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名声,更不在意他顶上那位冠着齐国公名号的父亲,他只是这样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月姨娘。
    在明白月姨娘心里还企盼着齐正能赶来救他时,齐衡玉便轻笑一声道:“齐正最近迷上了一对双生子,只怕等你进了暗寮的那一日,他也想不起来你这个旧相好。”
    说罢,静等了许久的罗婆子接过了齐衡玉递来的银子,戴恩戴德地应下齐衡玉的嘱咐后,便在婆子们的襄助下捂住了月姨娘的嘴,一行人朝着葫芦巷走去。
    *
    婉竹醒来时,齐衡玉正陪在她身侧逗弄着女儿。
    如清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瞧见自己的娘亲睁开了眼,便欢喜地唤了一声:“娘醒了。”
    齐衡玉也忙放下了如清,又是给婉竹端茶倒水,又是绞了帕子替她擦拭脖颈和额头里的细汗,如今这样体己的活计都不必再假手于人。
    婉竹足足睡了有大半个月,每日里除了用膳时会悠悠转醒,其余的时候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仔细将养了这么久,她总算是缓过了些气力,也能在对上齐衡玉担忧的目光时勉强一笑,并伸出手去揉捏如清柔嫩的小手掌。
    等喝下滋养身子的汤药后,婉竹便问齐衡玉:“孩子呢?”
    齐衡玉用软帕替她擦了擦嘴角,轻声答道:“如净在母亲院子里,奶娘们仔细看顾着她,等你身子养的再好些,咱们再把他抱回莲心院。”
    如今婉竹的身子这般孱弱,即便想照顾儿子也是有心无力,她暗暗点了点头,眸光皆落在了如清身上。
    如清心内十分担心自己的娘亲,可如今娘亲醒来,她也不愿在娘亲跟前露出半分不虞和伤心来。
    只见她抱起了兔儿,爬上了婉竹所在的床榻,依偎在婉竹身旁,与她说:“娘,小团子她又长大了好多,您瞧瞧。”
    齐衡玉笑着注视着妻女,瞧着如清钻进了婉竹被衾里的调皮模样,生怕她撞到了婉竹,便忍不住说道:“小心些。”
    婉竹身上虽没有多少气力,可她还是伸出手抱住了女儿,一时担心自己会过了病气给女儿,一时又实在抑制不住心内想与女儿亲近。
    只是不多时鲁太医便赶至莲心院为婉竹复诊,如清也知晓那位生了胡子的爷爷是救死扶伤的医师,只有他多为娘亲看诊,娘亲才能快些好起来。
    如清懂事地爬下了床,跟在爹爹身旁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鲁太医。
    鲁太医仔细地为婉竹诊治了一番,而后便笑着对齐衡玉说:“姨娘的身子已无碍了,往后只要多将养些时日,切勿劳累伤身,应当就能痊愈。”
    齐衡玉也真真切切地松了一口气,他谢过鲁太医的诊治,亲自备下了厚厚的诊金,将他送出了齐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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