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营
姜明槿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帐篷里空无一人,只有角落里的火盆照亮了小小一隅,却依旧冷得可怕。
她身上被清理的干干净净,只有腰身两侧隐隐有青色的指痕,提醒着方才那一场云雨如何激烈。
枕边是一套女人的衣服,颜色鲜亮,料子柔软。她曾在行商途中见过,知道是朵颜贵女的衣饰,可惜她不会穿,只得坐起来哆哆嗦嗦地细细研看。
给她这样的衣服,难道说,这鬼面首领是朵颜部的?
对了,明榆说过,那个一言不合就杀人的红胡子就是朵颜部的…去年御驾亲征,正是在钦州与朵颜部打了一仗,难怪那红胡子才会一上来就斩人头颅。
汉人落进他们手里,肯定没有好下场。
她该怎么做才能保住性命,逃回关内呢?
正想得出神,突然帐外有金鸣之声,接着是密集地脚步声和交谈声,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她拉紧衣带,悄无声息地移到帐门边,悄悄拉开一角打探外面的情形。
果然整个营地乱成一团,姜明槿隐隐听明白有人说袭营。
袭营?
那可太好了,正好趁乱跑出去。
这鲜亮衣裳太显眼,她转头看了一眼大帐里侧,瞧见角落里首领的黑色披风,忙走回去拿了下来裹在身上。
帐门忽然在这一刻被掀开了,赫然是那个嗜血的红胡子:“狡猾的女人,你给我过来!”
他说着大踏步走了进来,一把扯住她的衣领往外拖,姜明槿被拖得倒地,勒得几乎就要窒息,连忙手腕翻转使了一股巧劲儿,整个人从那件黑色大披风里钻了出来。
红胡子想不到她这样机敏,登时大怒,嘴里喝了一句什么,铁塔一般的身躯朝她猛扑过来!
姜明槿别无他法,看准时机就地一滚,躲过他一扑之力,冲出帐外。
帐外火光冲天,四处都是举着火把的人走来走去,步子急促却快而不乱。
这训练有素的样子,与其说是土匪窝,不如说是个兵营。
红胡子的咒骂声已经越来越近,她无暇多想,撕开阻碍行动的裙裾,拉起外袍瞅准时机就跑。
曾经被云柯逼着不知道练过多少次逃命的步法,正好用在此时。
井然有序的营地很快被她搅乱了一角,她一弯腰从两个人中间穿了过去,手肘一撞,叫那两人撞在一处,火把落在地上,点燃了帐子。
火舌呼啦啦的迎风而起,她赶紧趁乱溜走。
火焰燃烧的声音,混乱的脚步声,惨叫声和红胡子大骂的声音,被她越抛越远。
她在这一片嘈杂声中,听见了熟悉的鸟叫。
“啾啾啾、啁啾...啾啾啾、啁啾...”
是云柯!
姜明槿大喜过望,提起衣裙朝鸟叫声处急奔。
远处乱七八糟堆着些辎重,其中一辆大车后面正是她熟悉的身形。
她离他那样近,几乎能看见黑暗中他的面庞。
刷——
一支长箭划破眼前的夜空,钉在她脚步前一寸的地方。
若她再多跑一步,那支箭就会直直钉进她的脑袋。
姜明槿急急止步,吓出一身冷汗。
还是被人发现了吗?
她转过身,想寻找其他的机会,却看见一身熟悉的暗红锦袍。
那首领握着长弓朝她走了过来,血色面具在火光中冲着她似笑非笑。
功亏一篑!
“我倒是小看了你这个游女。”鬼面具下声音清亮,显然不是说给她一个人听的,“烧了我的帐篷,还气得述律鲁砍了好几个挡路的人。这笔帐,可不好算呐。”
他走过来,揽过她的肩膀将她搂在胸前,同她一起看向宋云柯所在的方向。
“那是你的情人?”他问,这一次是亲昵的耳语,“竟然敢来劫我的营。是他不知道我的名号,还是与你有生死之情?”
他的手掌紧紧掐着她的肩头,显然气得不轻。
姜明槿却像感觉不到痛似的,直直望着宋云柯的方向,很轻很轻的摇了摇头。
她看不清暗处的他藏在何处,但是她知道他一定看得见火光中的她。
云柯,现在不是好时机,不要白送了性命。
我们俩都是。
此时不宜冲动,从长计议。
大部队随着耶律措涌了过来,无数支上了铉的长箭在火光下泛着冷冷的光,指向不远处无尽的夜色。
“你说,我如果押着你走到那里去…”他问,“他会留在哪里等死呢?还是掉头逃走?”
姜明槿像是听不见,并不答话,只是死死盯着远方。
耶律措看着她关切的眼神,心底涌上无名烦躁,又将她搂紧了几分,“还是说…”
他的话里带着残忍的恶意,姜明槿警惕地抬起头看他,却见他解下面具,低下头死死吻住她。
面具落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如同一只任人把玩的宠物一般,被迫承受这寒夜中的吻。
然而这还不够,她突然能感觉到腰间衣带一松,下意识按住了他的手。
“我若是在这里…与你…”他还在吻她,“你说他会不会冲上来送死?”
这个疯子!姜明槿不假思索,恶狠狠地咬了下去。
满嘴血腥。
耶律措吃痛,松开了她的唇,单手扯住了她的长发,逼迫她抬起头看他。
两人唇角都是血迹,仿佛两头撕咬的野兽。
“你胆子可真不小。”
姜明槿忍着后脑的剧痛回道:“我可不是像你们这样没受过教化的蛮族。”
“蛮族?那我就告诉你什么是真正的野蛮。”
耶律措出身贵族,自有他的体统。但这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他,也太野性难驯。
一个汉女,在二十四部中,连奴隶都不如。
“不要在这里。”她突然从牙缝中挤出来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