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限警戒 第1533节
他真的是半颗心在跳动,因为另外半颗心,不受他的控制。不等再说什么,颍昌城的方向金鼓声大作。
夏常落马,金骑兵已乱。
岳银瓶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轻盈回纵马背上,长枪一挥,游奕军终放短弩!
寒光闪动中,金骑兵蛇已无头,再被短弩近射,阵型混乱中冲势自然弱化,游奕军却是人借马势,马借刀势,刀借气势如割草的铡刀般向金骑兵劈去。
金骑兵瞬间倒了小半。
岳银瓶气势锐利,一气冲到金骑兵阵尾,竟不收势,居然向不远处的金人冲去。
金营这才鼓声大作,随即有两列骑兵成犄角之势跃跃欲试。
岳银瓶却不杀去,随即随即回马调转,再度向金人前锋残阵冲杀。
金人骑兵并未追出,只是眼睁睁的看着那些金骑兵哀嚎惨叫,奋力反击,有一些金骑兵见状不妙,竟要返回金人主力阵营,就见有羽箭射出,竟将那些逃兵射杀当场。
林逸飞见状,“我记得,这次金人的统帅就是……金兀术?”
完颜烈听闻亲爹在此,没有任何波澜,“你觉得金兀术做的太狠了吗?”
疆场之上,金人连自己人都杀,可说是极为狠辣。
林逸飞叹息道,“我知道这是金人的规矩。夏常以三倍的兵力对阵岳家军,不能取胜还要败逃,这绝不被金统帅谅解的。”
完颜烈没什么表情道:“不错,金人重视勇气、尊崇强者。双方都无外援,他们以三倍之力,不能胜已是罪过,拼杀掉最后一人,才能洗刷他们的过错,获得族人的尊敬和谅解!若是败逃,那只会影响金人的士气。”
林逸飞缓缓道,“因此金兀术用斩杀逃兵的方法告诉所有金人,此战不容有失,没有后退可言!”
“这是规矩,金人的规矩。”完颜烈凝声道。
林逸飞想问什么,却又止住。
完颜烈见状道,“你想问金兀术为何不太遵守这个规矩?”
宋金战场上,金兀术纵横驰骋,绝对是宋金战争中期的主角,可他显然不是百战百胜,最少在黄天荡的时候,金兀术输了,而面对岳家军,金兀术的胜率更是大幅度的下滑。
若是输就要死,金兀术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
林逸飞想说就是这点,可感觉没什么用处,遂不再追究细节。不想完颜烈居然点明此事,“因为金兀术是统帅,制定规则的是他。”
露出讥诮之意,完颜烈强调道,“最先破坏规则的人,通常就是那些制定规则的人。从这点而言,金兀术也不例外,因此……我是鄙夷他的。”
林逸飞怔住,他感觉完颜烈有金人六亲不认的传统,可和真正的六亲不认又有差别。
“我期望金兀术能改变。”完颜烈终叹一声,“可惜,积习难改。他不会改变,也不可能改变。”
再望沈约,完颜烈缓声道,“你教了我一件事情……”
哪怕林逸飞都不知道完颜烈说什么,沈约只是微笑,听完颜烈又道,“没人能劝我放弃易安,只有我自己明白了她有自己的归宿,我才会放弃。同理……没人能让根放弃灭绝世人的想法,只有它明白了人类有自身的前程……因此,你才根本没有去想说服根……因此,你才只是跟我到宋金战场,却什么都没做。你想让在这个战场的人告诉根一些事情……”
沈约并未否定。
人都是自愈的,人亦是自觉的!
“可惜,我看不到希望。”完颜烈叹息道,“最少我从金兀术身上,看不到任何希望,这是我鄙夷他的原因。小时候,我很崇拜他,我认为他无所不能……”
他没说下去,沈约却道,“你或许不再相信金兀术,但你最少可以相信自己,相信到了今日,有无数人前仆后继,努力的维系着人类的希望。如果只是历史,苟且、偏安、丑陋的确是主角,可那些曾经的努力,终究改变了什么……奇迹,或许就在坚持的下一刻,下一秒!”
第2300节 宋金对决
坚持就是胜利!
沈约说出这个意思的时候,并没有蛊惑。旁人或许用蛊惑获利,但他口说心行,确信不疑。
完颜烈、林逸飞看到他的模样,不由暗想,若真有人能改变人类的结局,或许只有这个沈约。
颍昌城激战终起。
夏常的死,看起来不过大战的开胃菜而已。
金人竟坐视前锋军被岳银瓶所率的游奕军屠戮,并不增援。金人剽悍,对赵佶都采用牵羊礼受降,将宋朝一国之君视为弱羊,自然视宋人为猪狗。
面对自己轻视的人物,他们以多胜少都是不屑,如果以多击少不能胜,还要派兵增援,那实在是奇耻大辱。
金前锋五百多人尽亡。
游奕军同时血染战甲,哪怕岳银瓶的面具,都被鲜血泼染。
金人后退,却不败退。
完颜烈喃喃道,“决战刚刚开始。”
林逸飞明白金人的用意,“他们要空出更大的空间,方有利拐子马和铁浮屠的冲击。夏常妄想突袭决定胜负,但金兀术清楚知道,对付岳家军,突袭没有作用,他们只能依靠人数和轻、重骑兵的优势。”
提及“拐子马、铁浮屠”的时候,林逸飞带着戒备之意,当年哪怕是他面对拐子马、铁浮屠的冲击,仍旧不敢有丝毫大意。
当然,以他现代的目光来看,拐子马、铁浮屠几乎是古代战场轻骑兵、重骑兵的典范。拐子马是金人的轻骑兵,擅长以灵活的机动性攻击敌人的侧翼、弱侧,而铁浮屠本是当年北宋时期李元昊所创的铁鹞子的翻版。
当年北宋时期,西夏李元昊崛起,以三千铁鹞子威震天下,宋人难敌,甚至有三千铁鹞子可顶十万军的说法。
金人立国之初,礼仪文化方面传承自宋、辽,但在用兵上,却渐渐继承了西夏人的做法。铁浮屠就是西夏铁鹞子的翻版,属于古代重骑兵的巅峰,若论冲击力之猛,装甲之厚,实在是难找匹敌的对手。
完颜烈点点头,他身为金兀术之子,自然知道金人的优势,“拐子马、铁鹞子的确难逢敌手,可惜,终究还是遇到了岳家军。”
岳家军列阵。
他们出城的时候默默无言,列阵的时候同样寂寞无声,但就是这种无声,方显他们平日的准备充足。
岳家军以步兵为主,因为南方缺战马,岳家军有限的骑兵马匹,其实多是从金人手上夺取。
岳银瓶率游奕军守在弱侧,随时准备攻击的模样,而岳家军主力,却是挺盾或持枪、或持刀,成方阵对敌。
少声息,但凛然的杀意却从阵中沛然而出。
金人静了下来,不再后退,两军密密麻麻布满颍昌城西的平原上。
大战、一触即发。
“岳家军不过万余人马出战。”沈约终于说了一句,他迅疾判断了双方的兵力情况——金人虽然折损了数百骑兵,但对金人总体骑兵的数量来说,微不足道。金人最少有三万骑兵如狼般等待着进攻,这还不算不停增援的骑兵和步兵,出城的岳家军连骑兵带步兵,满打满算,不过万余!
仍旧是三比一的比例!
林逸飞解释道,“离颍昌不远,就是汴京,那里是金人南下的大本营,有金人增兵源源不绝。”
沈约喃喃道,“但郾城、颍昌、朱仙镇等战,只有岳家军!”
金人增援不绝,可岳飞只有岳家军可以调用!
大兵压境,赵构不想岳飞输,可也不想岳飞赢,余众哪怕有兵在手,都不会支援岳家军!
天下居然有这般滑稽的战役。
沈约内心有种荒谬之感,如果面对根,哪怕是他,都无法对根解释这场战役。
这的确是场惨烈悲壮的战役,可会夹杂着太多人心的卑劣!这是不该发生的战役,但人类史中却不断的发生!
“王贵跟随岳将军极久,身经百战,他虽知道这场仗不能输,但世上哪有稳赢的战事?他仍要提防被金人夺城。”林逸飞对王贵的心思了如指掌,“这时候颍昌应有岳家军五军的一部分,游奕军、中军、踏白军、选锋军,还有……背嵬军!”
说到背嵬军的时候,林逸飞的眼睛都在发亮。
沈约却注目在岳家军列阵的中军之后,那有一队骑兵。
除了岳银瓶所率的游奕军外,那队骑兵是出城岳家军的第二只骑兵,粗略估算,约莫有八百骑。
相对金人动辄的过万骑兵,那八百骑兵实在算不上什么,可任凭谁看到了那只骑兵,都无法有轻视的感觉。
那只骑兵实在太冷静,冷静的有如暗夜的幽灵般。
不但人冷,马亦冷。
金人骑兵桀骜不驯,马儿看起来同样桀骜的躁动,可岳家军那八百骑兵,不但人冷静,马儿看起来都是纹丝不动。
这要怎样的训练,才能磨砺出那些人如铁打般的神经,这要怎样的磨砺,才让那些马儿看到疆场尘扬,仍然能做到泰然自若。
沈约第一次见到这种骑兵,但他知道,这一定是背嵬军。
“率领背嵬军的岳云。”
林逸飞极为清楚道,“早在郾城之战后,岳将军就预想到金兀术会转攻颍昌,因此早派岳云率八百背嵬军支援王贵。”随即又道:“王贵带游奕军、中军、背嵬军出城决战,留下了统制董先所率的踏白军和副统制胡清所领的选锋军守城。”
林逸飞分析道,“从王贵的用兵布置来看,考虑周全,并无问题。”
完颜烈淡淡道,“你仍旧坚持王贵不会背叛?”
林逸飞坚定道,“我信这世上仍有值得相信的事情。”本以为完颜烈会反驳,不想完颜烈看了他半晌,居然道,“或许你是对的。”林逸飞一时诧异,一时间不懂完颜烈究竟何意。
完颜烈突然又道,“或许……希望,就在你们这面。”
金鼓再响,金人、岳家军开始了又一轮的厮杀。
这一次,王贵的中军主动持盾上前搦战。金人以骑兵冲锋,试图冲垮岳家军步兵的阵型。
在平原战中,骑兵机动性更强,相对而言,是占据主动性的一方。
岳家军极为冷静,远则射箭、近则硬弩,竖盾为墙,竭力的保持阵型不乱,他们显然对如何应对金人骑兵有着成熟的方法。
金人几番小规模试探后,鼓声大作,随即有五千骑兵列成偃月阵型冲击过来。
岳家军方阵突现缺陷,面对偃月锋刃的那部分守军似乎不堪金人冲杀,塌陷了下去!
第2301节 早有顾忌?
沈约虽然上过疆场,也领略过疆场的无情,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大规模的两军对垒。
这种对垒中,比拼的已不是单兵作战能力,而是整体对命令的执行力!
见双方均是训练有素、进退有据,沈约知道这已是如今天底下最好的两只军队在交锋!
金骑兵终于发动了今日第一次大规模的冲锋,从常理而言,岳家军一定能顶得住这股冲击,可岳家军面对偃月阵的冲击阵型,倏然从锋刃处坍塌?
下一刻,金人骑兵有小半冲入了王贵的中军方阵中!
此中有诈!
兵不厌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