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 第37节
王培清觉得回答这个问题很难,如果站在讨好安平的角度上,因为说什么都像是辩解。但真让他说出个一二三,也未免有点难为他的属性。他索性把那小孩招到他那边,身体力行照顾她一会。彤彤要吃鸡腿,但是油炸的鸡腿太油了,她要剥掉外面的皮。
王培清看她肉乎乎的小指头艰难地抠着上面的皮,挽起袖子接过来鸡腿给她剥皮,剥完塞她手里:“吃吧。”
他抬眸去看安平,她也在看他,好像不那么生气了。安平递给他一张湿巾:“擦擦手吧!”
他伸手去接:“有些话就是习惯,我以后不说了成么?”
安平觉得他也不知道女人为什么总要讲道理,因为他们也忘了女人在被女娲捏出来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不,女娲也竟然要因为造出的人类做了坏事,有了瑕疵而担骂名。当然,夏娃更是受不住诱惑,因为堕落才将人类从伊甸园带到了真实复杂的世界。
安平喝了口可乐,碳酸饮料在牙缝里冒泡,她说:“小孩可爱乖巧的时候我也喜欢,他们要是吵吵闹闹的,我也会很烦,恨不得一脚踢翻一个。”
王培清默默地将彤彤的耳朵捂上了:“你稍微注意一下措辞。”
安平发泄心中积郁的愤愤不平:“我妈把我和我哥拉扯大,我爸了就贡献了两颗蝌蚪,现在生病了,躺床上想起我们了,想孩子承欢膝下,天下好事都让他想尽了。”
彤彤被捂着耳朵不舒服,要挣开,王培清摇摇头,心说,你阿姨这会有点不正常,说的话也不是你能听的,先忍着吧!
安平看他两那样子,低眉:“我不说了,你把她放开。”
彤彤“啊啊啊”挣扎着,终于自由了,小孩子坐不住,要从椅子上溜下去,王培清又把她抓回来,因为用力挽起来的半截手臂上青筋明显,安平觉得他这会莫名性感,多看了两眼。
她心里的小人立马跑出来,敲她脑袋:警惕,警惕,别被他的美色迷惑了。
王培清把彤彤安顿到椅子上,轻呼一口气:“看着小小的,还挺重。”
安平额上冒黑线:“是你虚。”
王培清扶额,无语:“你看我这么不顺眼?你是不虚,一个姑娘,劲大的跟啥似的。”
安平塞了一根薯条在嘴里:“劲大有什么不好的,至少能防身。哎,你是不是也觉得女孩就该学个什么跳舞呀,弹琴什么的?”
“我没说。”
安平对着彤彤:“彤彤,回头我就跟你爸说,让他教你跆拳道。学什么跳舞,要是你真喜欢那就另说了。”
王培清气得胸口闷闷的:“你指桑骂槐呢?我也从没提过什么让你给我跳个舞看看这种奇葩要求吧?”
“注意措辞。”周围有人看他两,安平提醒他。
王培清往椅子后面一靠:“跟你没法交流。”
安平点头:“认同。”
得,他犯贱。
吃完,安平以为他会走,但是人还稳如泰山,就坐在那,也不说话。她起身,把彤彤的包和水杯拿上,瞥他一眼:“我们要走了。”
彤彤看看他,牵住王培清的手:“叔叔,我们要去消化消化,你一起吧!”
王培清起身,轻轻回握她小小的手指,这台阶来的真及时。
“好啊,一起。”
安平不解看他一眼,两人眼神交汇,他又若无其事挪开。再看,就显得她自作多情了。
裴江南的电话来的不早不晚,彤彤在商场的游乐场里玩了一个多小时,正就着安平的手,捧着水杯喝水。
安平眼神求救,王培清坐她两对面,他接收到信号,把孩子和水杯都接过去。
裴江南问她在哪?
安平回:“元富旁边的商场,六楼的儿童乐园。”
一会,裴江南过来接彤彤。
工作日,她画着精致的妆容,腿上是短裙,下面是长靴,跟安平以前的记忆有出入。
安平已经很久没有单独和她一起坐坐了,问她:“你喝点什么吗?”
裴江南看了眼正在照顾彤彤的王培清,眼里有探究的意味。安平主动介绍:“王培清,我朋友,正好碰上一起。”
裴江南大大方方伸出手,想跟对方握手。王培清依旧是那种对陌生人的笑,他看了眼握着水杯的两只手。
“脱不开手,抱歉。”语气十分礼貌。
裴江南一笑,跟女儿说话:“彤彤,喝水你自己可以的呀,怎么麻烦叔叔呢?”
彤彤嘴巴松开吸管,喊:“妈妈。”
安平觉得自己的心反倒是一疼。裴江南没有立刻带着孩子就走,她问安平:“你有没有空,聊会。”
王培清识趣:“那我带她到那边玩,不离开你们的视线。”
安平皱眉,觉得时机不是很好:“你行吗?”她话是对王培清说的。
王培清无语一笑:“你别用你那看人贩子的眼神看我,我就没问题。”
等他带着彤彤走了,裴江南又招来服务员点了两杯喝的。安平不太愿意坐在这儿跟她聊天,不是反感,而是害怕。
她害怕彤彤和钱同元的幸福溜走。
果然,裴江南静默了一会,一直到服务员把饮品端上来,她吸了口,没推开,挡在眼前,才说:“他有没有跟你说,我们要离婚。”
安平眉心跳了跳,看了眼远处,意料之中的难过,甚至比当时跟林东行退婚的时候还闷痛的感觉。
她摇摇头:“他没说。”
裴江南不屑地笑:“你肯定想知道是谁提的吧,是我。我知道你肯定要劝我,谴责我,觉得我吃饱撑的。”
安平直起腰,看她,语气和缓:“我没想谴责你,是你自己不坚定。”
当你抱着寻求认可、声援又或者是一种被讨伐后的受害者姿态来的时候,就意味着摇摆。
裴江南低笑:“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也很了解,男人没有上进心长得再帅也没用。前几年他得过且过还可以,现在家里情况不如之前了,他还这样,一点男人的担当都没有。”
“我太早被他骗到手了,早先一心一意扑在他身上,给他的安全感太足了,让他一点危机感都没有,对我也不上心。”
安平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重复她知道的事实:“他是想和你好好过的。”
裴江南表情凌厉:“想有什么用,我催他换工作多久了,家里的生意他也接不了,现在也越来越差,他但凡为我们娘两考虑都会折腾折腾。”
安平语塞,她不知道钱同元的经济状况差劲到什么程度了,但是看裴江南的吃穿用度,也没到两人要为此大动干戈的地步。
她知道裴江南在单位升了个小职务,工资也涨了。呵,她忽然发觉,人可悲的是没有消化平静幸福的能力。
上天也是居心不轨,为欲望巧立名目,将人放在磨盘前,等着收获一滩狰狞和笑话。
是她、是安秦、是林东行,也是钱同元和裴江南。
裴江南依旧在讲述这段感情里的龃龉:“我当然希望大家都好好的,好好沟通,好好一起把日子过好,但我两现在沟通都有问题,他那人听不懂人说话。”太蠢了三个字她在安平面前没说出口。
安平抬眸看她:“我没资格说你什么,你也不必在我面前这样。”
她们都清楚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不是吗?沟通,不,只有当两个人手握的砝码一样的时候,才能谈沟通。又或者俯瞰着另一半的人是个好人,她/他愿意为你俯身。
而后者更是一种软弱者的自我想象,是下了注的不劳而获。
钱同元是那个弱者,她也是。
原来就是钱和权力,只不过被人包装过度了而已。
裴江南抚平自己外套袖口的褶皱,看了眼那边帮忙带孩子的王培清,说:“所以,我羡慕你啊,你一直都比我幸运,遇上的男人也都不差。”
第43章 chapter43 .你中计了
安平不知道她评价男人的标准是什么,但是自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两人又没交谈,无非就是他的外貌和身上那套行头。
她视线望过去,看见王培清在教彤彤打枪,他好像感受她的目光了,于是转头朝她的方向看过来。下午的点,商场人多,但他们之间好像缠着一根线,轻轻一牵就扯动感官。
王培清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低头笑了下。笑完又静静地站那接受安平视线的审视,彤彤扯他裤子,他像是要一雪前耻似的把地上的小人一把举起来,扛到了肩上。
安平压低目光,不去看他了,他那个动作扯着她的心尖,又疼又痒。
她觉得她心理那点疮疤,永远都好不了了。她也惊叹于自己的迂腐和对同一个人欲望的反复。
她收回心神,看着裴江南:“你要走就走的坚定点,我先是钱同元的朋友,然后再认识的你。我不劝你,也不说你,是因为我两都是女的。我知道你要工作、照顾小孩,都不轻松。你可以有你的追求,但他没你说的那么差。”
裴江南脸色变了变,但是她到底不是以前那个聚会都要躲到钱同元身后的姑娘了,她转了转手腕上的表,看安平:“就知道你要为他说话。”
安平已经没耐心听她说话了,她视线又去寻王培清和彤彤。
裴江南还在继续:“我能怎么办呢,我现在跟他在一起就是不甘心,我十几岁的时候就跟他在一起了,一直在磨合,磨合,就那些琐碎的事要把人折磨死了。他永远要我提醒才能在我生日、结婚纪念日的时候制造点浪漫。我们一个办公室的同事,嫁的都比我好。大家聊老公的时候我都不好意思张口,难道你能做到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吗?”
安平收回视线:“我做不到,所以我也没要求你做到。”
犯错吧,不然哪能看见南墙呢?
裴江南不安又有点不想在安平面前落了下风,她脊背挺得很直,又摸了摸耳朵上的耳坠:“不过你高高在上的态度,总会让我有点我做错了错觉。跟他结婚的人是我,要忍受他那些坏习惯的人也是我,我也想过改变他,但是无济于事。”
安平觉得脑子嗡嗡的,她已经听不进去她那些话了,她直视她:“难道你指望我说鼓励你的话吗?我只希望你想离婚是真正想着为了你自己,而不是为了比他更好的男人。这是我尽量理智,站在朋友的角度上唯一能跟你说的话。”
裴江南觉得明明安平跟她一样,一样的出身,一样的开局,她们拿了几乎一样的剧本,甚至就连要结婚的对象都大差不差。
钱同元工作比不上林东行,但是他家境要比林东行好很多。
但是他两没结成,她一面惋惜,一面又觉着自己要比安平幸运,暗暗窃喜。可是钱同元本身就不是很会照顾人的性格,两人热恋的时候他除了霸道地帮她撑腰外无甚长处,不够体贴,又不够聪明的能洞晓人心。
结婚了,他天天只会老婆长老婆短,就是不见有什么实际行动。她工作了,见了很多有权有势的男人,那种权力赋予的魅力比平淡的冲击力强烈太多,再看自己老公,越看越不顺眼,两人吵架越来越多。
她一面安抚自己平淡才是真,但是脑子里控制不住去比较。再看看安平,工作也不如她,但是跟林东行分开后,她依然能遇上更好的男人。
不免觉得上天是不公允的。
她敛眉:“肯定,我觉得我们这样挺好的,我离开他去追求我想追求的。你跟林东行分开,也不是遇上更好的男人了,一样的,没差。”
安平已经起身,她心里堵得慌。
刚从长白山回来,她就回了趟老家,马兰娟身体大不如从前,过劳肥导致的睡眠呼吸问题,之前她上大学的时候还休克过一次,把她吓得够呛。
让她把铺子关了,跟她一起到这儿生活,也不愿意。说什么都不当儿女的累赘,很是倔强。
每回两人见着面,又要催她结婚的事,说她主意太正,就是永远正不到点上。
又要拿之前流产的事出来说,说她把自己作践的不值钱了。
安平来来回回在院子里忙,被吵得受不了,她回:“不值钱就不值钱,我又不是放称上的猪肉。”
马兰娟气得半死:“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自己的老婆怀过别人的孩子,我现在怀疑你跟小林结不成,是不是他发现这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