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煞 第462节
而几乎就在这样的通悟诞生的同一时间,某种已经过分累积的浑厚底蕴,正也借由着楚维阳运数的勃发,化作纯粹灵感的雷霆,生生劈落,贯穿在楚维阳的精气神三元之中。于是,自然而然的,阴冥鬼煞之道的诸般妙法,那被楚维阳用至熟稔的通幽符阵,尽皆映照在楚维阳的心神会中。
玄真宝鉴洞照,每一道通幽符阵的蝌蚪文字所洞开的虚实一界,那阴冥道宫之中,一道道完整的阴灵与神形显照。
楚维阳看似是从未曾修持过通幽之道,修持过鬼煞之道,但是事实上,从修道伊始,从将淳于芷的真灵拘在法剑之中的伊始,楚维阳便已经踏在了通幽之道与鬼煞阴冥之道上面了。
他并非是不曾修持,而是真正修持的不着痕迹,这才是阴冥之道的至高义理,万法倒影,尽皆是阴冥所在。
于是,在寰宇万象之相显照成琅嬛篆纹之后,一切有相归咎于万法,进而,万法映照,是以阴冥诸鬼形而承万法之底蕴,承万象之灵。
相与灵。
生与死。
命与性。
乾与坤。
一切便这样自然而然的在那一闪瞬间的通悟与感触之中被楚维阳所统合。
于是,稳稳地驻足在了第七炼的修途上面的时候,楚维阳便也稳稳地驻足在了第八炼的道途上面。
谁又能够想到,这地师一脉的《煅真经》,竟然与阴冥鬼煞之道的通幽符阵,有着这样完美而圆融的契合。
当然,楚维阳复又后知后觉的思量着,或许因为地师一脉的法统源自于《葬经》之中的跟脚,这种完美而圆融的相契合,便已经是无穷岁月光阴之前的早已注定。
但不论如何,当楚维阳切实的将这样的诸般熔炼于一炉的时候,寰宇万象之形与神俱全,形神皆妙的领域更进一步的深种入楚维阳道躯之中的时候,几乎无需再有所阐发,《道周图》便也自然而然的显照。
万象形神兼具,岂不就正是“道周”二字之义理么!
于是,楚维阳的修为境界便处于一种十分微妙的状态之中,他是六炼丹胎修士,也是七炼,更是八炼,必要时也可以是九炼,但不论哪一炼,他都尚还未曾走到尽头。
好在,终于是在那玄虚兼且形而上的领域之中的法相道衡子能够将诸般法门运转至绝巅,楚维阳的第六炼先一步功成。
所以归根究底,他大抵仍旧只是六炼丹胎境界的修士罢了。
不过是修着世上罕有的道法,稍稍有了些超卓的底蕴而已。
只是,前所未有的高强度的三道兼修,楚维阳的进程便不可避免的缓慢了下来。
寰宇万象之形神也好,还是道周的天地圆融的义理也好,这都是无法想象的庞大概念,楚维阳所需得做的,不再是局限于篆法与阴冥法之类的一泓溪流,而是余下的,这试炼一界之中余下的全数的斑斓星河!
它们便是寰宇万象,它们便是道周!
当然,略显得艰难的道路,自然而然,也夯实着楚维阳略显得浑厚的底蕴。
至少在如今,楚维阳显照着九叠符篆回环的无上瞳术,便已经能够洞见许多原本丹胎境界的修士都不该能够观照的领域。
那是金丹境界的大修士眼中的世界。
纵然一切尤还看得朦胧,但能不能够洞见,便足以证明,楚维阳的某一部分,许是已经在这样九炼的底蕴相互堆积之中,越过了那道藩篱。
而楚维阳至少笃信着一点,当最后三道回环真切的凝实的时候,或许哪怕驻足在丹胎境界之中,他便已经能够明晰的洞见大修士眼中的世界。
九叠回环,将会是至高的法眼!
说来吊诡,谁又能够想到,昔年筑基境界时最为薄弱的一部分,竟然会在九炼丹胎的进程之中,率先一步抵至至强!
而也正是在这样的感触里面,须弥阵图显照,一枚枚洞照着各不相同的道法气韵的道果妖丹尽皆从中显照而出。
“许是要省却贫道许久苦功了。”
这般轻声感慨着,楚维阳一扬手时,浑厚的法力便已经将诸道果妖丹尽皆包裹。
无所谓是具体的甚么道法气韵的妖丹了,诸道尽皆在万象与道周之中。
于是,下一瞬间,一道明黄圆轮从楚维阳的脑后悬照出来,暗金色的神华回旋兜转之中,是仍旧在由虚转实的《道周图》显照,进而,随着此刻楚维阳的心念一动,随即,同样的门扉自这一道明黄圆轮之中洞开。
隐约间观照去时,似是透过这道大开的门扉,犹还能够看到内里那两道悬照在形而上领域之中的法身景象。
紧接着,楚维阳的法力裹挟着一枚枚道果妖丹,旋即跃入门扉之中,再看去时,那凌空趺坐的法相道衡子忽地一招手。
宗师印落下的闪瞬间,诸道果妖丹尽皆环绕着道衡子法相兜转,再看去时,法宝山河簋悬照,内里翠玉颜色的南明离火显照,旋即便有一枚道果妖丹,高高跃起的闪瞬间,复又直直跃入山河簋中。
于是,只顷刻间,不等楚维阳再多斩灭几道试炼的身形时,有鎏金神华便已经裹挟着一缕缕经过炼化的道果之力,透过三道图圆轮门扉的相互牵系,同一时间徜徉流淌在九道真形图录的道途之中。
而伴随着这一切也有条不紊的步入了正轨之中,楚维阳步履坚实的朝着真正九炼丹胎的巅峰缓步而行的进程之中,楚维阳遂也将更多的心神,放在了这试炼一界之中。
横推过一道又一道星光交汇成的溪流,先贤的馈赠成就了今日的楚维阳。
但是这一切的发源,尽皆是幽暗寂无的世界里那一道昏黄色的灵光而已。
越过了这道繁盛的斑斓星河,这试炼一界的更深处,又会有甚么?
而也正在这样的心境里,楚维阳沐浴着鎏金神华而“大战四方”。
第592章 三元极真之地界
相比较着楚维阳立身在试炼一界之中,沉浸式的厮杀与近乎忘我的一路横推。
而今较为长久的一段时间里,偌大的外海,连绵不竭的战场之中,不论是玄元两道哪一家的修士,尤其是金丹境界的大修士,都略显得心不在焉了一些。
而且,愈是战场临近着允函与齐飞琼立身在所在之处的金丹境界大修士,便愈是容易在斗法与相互攻伐之间显得过分的心不在焉。
毕竟,比起一宗的法统传续,比起一宗的底蕴浑厚、运数兴盛,甚么斩灭化形大妖,反而是无足轻重的事情。
盖因为这一道太过于耀眼了,饶是不算上本就才情高卓,进而掌握有天心雷法的允函,她本身便是这一代天骄修士之中立足在前列的那一部分修士之一。
真切的论及起来,齐飞琼的才情,在天骄之中要显得中庸一些的,不过分的高卓,也未曾太过低微,如是不上不上,略显得平庸的才情,但在掌握了真形道途之后,却显照出了脱胎换骨一般的变化。
不仅仅是因为驻足在形神皆妙的领域之中,能够随时将身形映照在形而上的领域之中,使得相互间的攻伐不论是甚么时候都能够处于不败之地。
这不是修士之间的差距,这实则是道法之间的差距,没有甚么过分的比较必要。
而真正脱胎换骨一般的变化,则是依凭着那真形图录的修持本身,经过了太多金丹境界大修士的观察,齐飞琼是真个很快驻足在那条通衢的路上,并且在极短暂的时间内,追赶上了允函的身形。
虽然说这其中有着允函稍稍驻足,曾经为齐飞琼护法,有意观照于她的缘故,但是能够以不同的才情,用同样的道法,在同一条通衢的路上,做到真正的并驾齐驱,并且观照后续的进程,是真正在肩并肩以一般无二的“脚程”在前行着。
这才是真正重中之重的地方,那些天赋真正高绝的妖孽与顶尖天骄道子们,不拘于道法修途,他们经验的才情总会有显照与抒发之处,但是这一部真形道途的修法,却能够教那些稍稍落后些才情与底蕴的天骄修士,在这条通衢的道途上,抹平与顶尖天骄的差距。
这对于一宗意味着甚么,实则已经不言而喻。
在道与法的传续与修持的层面上,凡能成天骄,则尽皆是顶尖天骄修士!
甚至才情再更低微些,哪怕是寻常的修士,但知晓能够尽量的打磨圆融自己的功果,进而在丹胎领域之中窥见真形道途的修法,洞入其中,只消能够迈出这一步,许是能够通过努力,将自己造就成修法一途纯粹的“天骄”修士。
这是于自我道途上的蜕变与升华。
对于一宗而言,这则意味着鼎盛时期的天骄妖孽修士的井喷,意味着要远超任何时期的天骄之间的相互碰撞与磋磨将会铸就一个宗门道法最为繁浩昌盛的时代!
甚至部分眼光较为长久的修士,更是能够洞见更为久远之后的光景,倘若是宗门凋敝的时期,也能够通过批量造就天骄道子的方式,在短时期内擢升宗门的战力,以这样的方式继续维持着一代代天骄之间的相互争锋,维持着宗门的底蕴与气运不过分的衰颓。
这种较为正向的,并非是纯粹饮鸩止渴的方式,甚至尤要胜过许多宗门先贤留下的秘法。
当伴随着允函与齐飞琼接连从玄虚兼且形而上的领域之中显照出身形来,当她们的身形落在诸修的注视之中,进而越来越多的金丹大修士开始有了同样的认知,而当这种认识愈发的深入人心,兼且因为已经有着上明宫这样的“始作俑者”之后,终于,复又有宗门坐不住了。
第二位显照在那片战场左近的修士,是玄门纯阳宫的掌教大修士。
或许已经培养出了默契,凡玄门大修士,尽皆是由允函现身在应对。
瞧见来人乃是纯阳宫的大修士之后,允函眉心之中的玄雷与血焰交织的神魔法印上灵光流淌,紧接着,不等掌教大修士开口,允函冷清的声音便已经再度回响起来。
“贵宗去岁坐镇外海极深处,或许是无意,但是曾经庇护师兄的道场安危,更曾庇护淳于师姐证道金丹境界,师兄感念贵宗之义,若是欲求真形图,道果妖丹只需半数。”
闻听得此言时,纯阳宫的掌教大修士已经很是满意的连连颔首。
“善!大善!”
事实上,因为切实有着恩义在,真个说起来,楚维阳一枚道果妖丹不取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事关真形道途的传续,很多时候,一文不取会造成极恶劣的影响,这种影响不仅很深远,即便是在当前,也会不可避免的影响之前的上明宫,还有之后可能现身的诸宗之间的心里想法。
于是,楚维阳选择了讲明白这前番的因果之后,仅仅只是折半处理,这是谁都能够接受的结果。
果不其然,那映照在半悬空之中的诸修气机并不曾因之而有甚么样的变化。
而纯阳宫的掌教大修士面露喜色。
对于一方圣地大教而言,折半不折半实则都是无足轻重的事情,纯阳宫掌教大修士真正在意的,实则是在这件事情上,在这道争的进程之中,是否真正的落后于上明宫。
而涉及到道争,任何微末的差别,都是足够教他们心满意足的。
而远远地,上明宫的掌教闻言也只是稍稍回望了一眼,但并没有甚么再多的反应,毕竟也仅只是妖丹折半,总有差别,却也真个微末而已。
于是,交易得以顺利的进行。
而与此同时,立身在悬世长垣之中,正回返长垣内得以短暂修养的少年书生,此刻正与商伯并肩而立,进而望向了那片几乎万众瞩目的战场。
良久时间的注视,良久时间的沉默。
忽地,某一瞬间,商伯的声音传出。
“少主也欲要求取来真形图一观?某可入外海,为少主猎取来道果妖丹,这样的厮杀,于某而言,尚还算是游刃有余。”
闻听得此言时,少年书生循声看向了商伯一眼,紧接着,目光又重新转回那远空之处,这会儿只是静静地摇了摇头。
“还是不一样的,这不是登坛讲道论法,能参悟到甚么尽皆看个人的能耐,商伯,你我总归远来是客,琅霄山主再是开明,也不会将真法传给你我的,除非……”
少年书生欲言又止之间,终是没有再说些甚么。
而原地里,商伯似乎也像是没听到那一句“除非”,闻言只是颇为喟叹的感慨着。
“既如此,少主怕是要在此间波折良久。”
闻听得此言时,反而是少年书生颇云淡风轻的笑了笑。
“无妨,便是不为此波折,难道你我还要转头便离开此间么?再者而言,道法上的求索,本也不可用‘波折’来论算,道与法,终归还是自己参悟出来的最好,踏在法身的路上,洞见过形神皆妙的状态,被打入过形而上的领域之中,我亦走在琅霄山主昔年求索的路上。”
话音落下时,少年书生不等商伯再言说些甚么,便径直化作了一道灵光,自悬世长垣上飞遁而去。
商伯偏过头,看着少年书生的背影,看着他的身形在遁入层叠厚重雾霭之后,复又从中显照出磅礴之象来,进而一路厮杀着,直直闯入厚重血雾的更深处去。
原地里,商伯良久的凝视之后复又收回了目光,进而半低着头,扬起手来,似是透过自己那略显得粗糙的皮肤,看透血肉的纹理,看透骨相与血髓。
“真形……”
轻声呢喃着,一翻手之间,商伯的手掌遂按在了悬世长垣的女墙上面,粗糙的手掌轻轻地摩挲着那悬世长垣浑似是一体浇铸而成的玄色墙体。
“界关……”
只是这一回,商伯的呢喃声是那样的轻柔,乃至于轻柔到了话音刚刚落下时,便已经彻底晕散在风中的程度。
没有人知晓商伯那轻柔的呢喃声中所透露出来的沉重的秘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