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4 突然好想你(05)
毕业典礼当天早上,起床脑海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要不要跟周建平说我的心意呢?虽然大学很近,也不一定会再见面了,要不要乾脆说出口画下句点呢?
还是等等向许湘伶坦白,问她的建议呢?
仍旧没决定好要怎么做,公车已经到站了,我在校门口遇到蒋商。
「毕业典礼致词代表!」我跑向他。
「你今天情绪很亢奋哦?」蒋商扬眉,虽然不明显,但总觉得他情绪也跟平常不同,我们都有点雀跃吧?
昨天我们跟许湘伶约好了,典礼结束后要一起去吃饭,等晚会开始时再回学校看表演。
「我跟湘伶之后可能会染头发。」
「哦?」蒋商眼睛微瞠,嘴角勾起,「要加入我的行列吗?」
「红色还是算了吧。」
蒋商嘖了一声,一脸你们不懂啦的模样。
我们一起走进礼堂,各自走往班级的位置。
看到不远处的周建平,早上的念头又浮现,心里还是没有正确答案。
也许我就是这样吧?总是要找个契机才有办法行动,因为过去做的很多事都是因为有他人的小动作或言语,所以这次也期待着许湘伶可以从背后推我一把之类的。
典礼开始了,却没有看到许湘伶,因为她现在仍没有使用line的习惯,我拨了她的电话,却转接语音信箱。
也许是公车延误了吧?毕竟她家比较远。
典礼中间的空档,班上的人也发现许湘伶没有出席,纷纷询问我,但直到典礼结束仍旧没看到她。
「老师,请问湘伶爸妈有联络你吗?」我走到班导旁。
班导也很疑惑,「从早上就连络几次,家长都没接电话。」
「不然……我等等直接去湘伶家找她好了,我把毕业证书拿给她吧?」
反正本来就约好典礼后要吃饭了,直接去她家附近找她好像也可以。
班导并没有多做犹豫,因为她知道我跟许湘伶的交情,她将毕业证书递给我,「谢谢静翠,帮老师跟湘伶说毕业快乐。」
「谢谢老师。」
将视线转向十二班,看到周建平正跟班上的男生在交谈。
高中生活最后一天了,我终究还是没有把自己的感情说出口。
对我而言,暗恋却未曾拥有也是一种很好的爱情模样,虽然有点苦涩和辛酸,但因为喜欢上他后体验了好多不同的情感和事情。
如果不是有他的那些话语,我大概不会参加学生会的选举,不会成为会长,也不会有那么多好的回忆。
虽然翘课不适合拿出来说嘴,但那天的事情我大概永远不会忘记,他给了无助的我力量,并且让我品尝到爱情的滋味。
也许未来和许湘伶一起听到五月天的歌时,还是会不自禁的想起他吧?
听到脚步声,我转过头,冯仁夏走了过来。
「我想送毕业证书去给湘伶,我们一起去吧?」
冯仁夏没有一丝的犹豫,他点头,「找蒋商。」
我并没有在三年一班的位置看到蒋商,询问刘时楷,他说蒋商刚刚看了手机后就跑离班上了,不知道去哪。
难道是许湘伶联络他了吗?太好了。
幸好蒋商的红头发很惹人注目,我马上在活动中心的侧门旁看到他,他盯着门旁的装饰气球发呆,那面墙上的装饰是许湘伶和蒋商一起做的。
我快步走近他,喊了他一声,他却完全不回答,只是失神的看着那面墙。
「蒋商?」感受到他的不对劲,我又喊了一声,看了一旁的冯仁夏,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也出现疑惑。
「湘伶今天没来,也没联络我。」我轻轻挥了手上的毕业证书,「我们等等一起去找她吧?你知道她家在哪吗?」
蒋商眼神空洞,并没有回答,也没有开口解释他怎么了,可是他的神情却让我感到很不安。
「蒋商,你怎么了?」我喊,喊了好几声。
一旁的冯仁夏忽然伸手拿过蒋商左手的手机,蒋商并没有阻止他的行为,而冯仁夏的神情并不像平常冷静,只是瞪大双眼,盯着萤幕。
「仁夏,怎么了?」即使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但从他们的反应也能知道一定不是好事。
连平常面无表情的冯仁夏都露出这样的表情,我有很不好的预感。
想伸手拿手机,下一秒,冯仁夏忽然把手机萤幕给关上,还藏在背后,视线对上我后摇了两次头,他眉头微微的皱起。
明明就不是爱哭的人,但他们的反应让我紧张到几乎要哭,正因为很清楚他们都不是爱开玩笑的性格,更明白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而且一定和许湘伶有关。
「怎么了?」我又问,情绪渐渐激动了起来。
「她……」冯仁夏开口,可是只讲一个字又没有说了。
蒋商这时终于回过头看我,但他的眼神佈满绝望,我瞬间失去声音,好想叫他什么都别说出口。
「她毕业了。」
这句话没头没尾,一点都不像理智的蒋商会说出口的话,毕竟我们不就是今天毕业了吗?何必特别说呢。
「因为今天是毕业典礼。」我硬是扯出笑容,但声音竟然在颤抖,我没听过自己的这种声音,「我们都毕业了。」
即使大概知道蒋商的言下之意,我却不想面对与接受。
「她离开了。」然而,蒋商换了个词,为什么他声音可以这么冷静?
他回答我怎么了,却又没办法真的解释为什么。
中间我有一小段的记忆消失了,等回过神,已经在公车上了,冯仁夏坐在旁边。
「毕业证书呢?」我呆了几秒,想起了说好要把毕业证书拿去给许湘伶的,慌张的左顾右盼。
「蒋商那。」隔了几秒冯仁夏吐出这句话。
「我们真的……不能去吗?湘伶家。」
冯仁夏没有回答,但他的眼神很哀伤。
「现在是梦还是现实?」我走到家门口的时候,转过头问冯仁夏。
很希望他只用一个字回答我,可惜没有,他说了实话。
我们又沉默了很久,离开前,他又挤出一句话,「需要时连络我。」
进到家门后,我呆坐椅子上一动也不动,甚至连电灯都没开。
毫无真实感,人怎么可以就这样从世界上不见了?甚至都没人给个明确的说明或解释。
「妹妹?不是说要和朋友参加晚会吗?」妈回家后,吓了一跳。
「妈……」
「怎么啦?」
「湘伶她……」
才刚讲完许湘伶的名字,眼泪就掉下来了,我花了好多时间才说出许湘伶离世的事情。
即使没有哭出声,但是眼泪却像水龙头漏水般,停不下来,斗大的坠落。
昨天许湘伶还笑嘻嘻地说有东西要给我,我们约好要一起看晚会,约好暑假要去很多地方玩。
我们曾经讨论过毕业的话题,我跟她国中毕业都没有哭,她说因为知道高中会和蒋商他们同校她不难过,而高中毕业后,跟我们还能继续联络,所以她也不会哭。
我也不觉得毕业有多感伤,因为和她的学校很近,并不是想见面会见不到的距离。
随时可以再见面,随时可以讲电话连络对方,是我认为的日常,也很确信今后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可是为什么只隔一天的时间,你就从此不见了?
我们说好要一起说很多事,你说好要当我一辈子的朋友。
应该充满明亮和欢笑的起程之日,你的方向怎么跟我们不同了?
明明毕业不是太感伤的事情,毕竟我们还可以再见,还可以相聚的,然而我们在唱驪歌前却先分别,连说再见的机会都没有。
在这之前,我从未经歷过「死别」。
爸妈的父母,早在我年幼时就离世,即使我可能有在场参加完告别式,却没有很深刻的体悟或太悲伤的情绪。
爸妈的远房亲戚、新闻上的意外事故,这些事情让我明白每天不断的有人从这个世界上离开,可是在经歷许湘伶的离开前,这对我而言都是别人的事情,我就是能冷漠又无法同理的不去理解那些感受。
可是今天,没人教我的情感和思绪却全部涌上心头。
我并没有宗教信仰,对于天堂、地狱、轮回或是超生,从没特别费力思考或註解,觉得那并不是我需要放心上的事。
但是这几天,这些念头却不断在脑海浮现。
许湘伶之后会去哪里?有人陪她吗?她知道自己在哪吗?她会害怕吗?她看的到我们吗?会想念我们吗?
这些问题没人能解答,我却无法抑制的去思考,又想着是不是不能这样鬱鬱寡欢,她会伤心?但却仍旧无法停下悲痛的情绪。
蒋商可能是学校里第一个知道许湘伶事情的人,在那天之后,我无数次的联络他,想知道事情的经过,想要送她最后一程。
蒋商并没有回覆,但我却在之后接到了冯仁夏的讯息。
「她家现在状况不太好,我们暂时不方便去。」
状况当然不会好,但……为什么不让我们见她呢?如果已经是最后一面了。
这件事情班导也知道了,她打电话给我的时候语气哽咽,因为知道我和许湘伶是很好的朋友,担心我承受不住打击,想安排心灵辅导。
从老师那里,我才得知许湘伶离开的原因,那是一场意外。
那天早上许湘伶到家附近的便利商店买东西,离开时却被一台失控的车迎面撞上。
直到毕业后两周,蒋商才回覆讯息,我终于能怀抱着伤痛接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