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羊绒柔软的触感轻轻摩挲在钟翊的下巴和耳廓,大衣下摆堆叠在病床边沿,衣料轻轻摩擦,发出微不可闻的沙沙声响,两片微凉湿润落在了钟翊高烧干燥地唇上。他没来得及闭眼,眼前落下一片柔软的白,林瑧眼睛闭着,嘴唇由轻到缓触碰,在很短的时间里浅尝辄止。
但钟翊还是尝到了林瑧唇上清甜的水珠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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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小钟是个会被老婆气晕的可怜小狗
第23章 二十三
林瑧到公司时已经迟到了,便没时间吃早饭。商务部和总裁办的例会原本就耗时很长,他一直饿到中午,吃了林董的助理给参会的员工安排的餐食,再坐到散会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
等会议室里的员工走得七七八八,林瑧也按压着僵硬的脖子站起身,他看着手机,没注意林董还没走,还未踏出会议室大门就被叫住了。
“我听说你前两天请假了,是生病了?”
林瑧转了转头活动筋骨,回答他爸:“没,去外地陪朋友处理了点私事儿。”
林董纳罕,觉得有趣,“还有能使唤得动你的朋友?不简单。男的女的,我认识吗?”
林瑧脚步停滞,转过身看了眼他爸,思考了两秒才回答:“男的,你应该算认识。”因为生意认识也叫认识吧。
林董拧开茶杯喝了口,拉家常地追问:“是杨家的那个小孩儿?上次我和他父亲吃饭还听他父亲说起过,年前的商会会长的晚宴,你俩都和钟翊说上话了。”
林董误会了那朋友是杨贺程,林瑧也懒得多解释,毕竟这事儿一时半刻解释不清楚。俩人说话的这一会儿他已经在手机小程序里点好了餐,抬起手朝他爸挥了挥:“还有事,今天我早退一下。”
林董也起身,“唉”了一声,亲眼看着儿子嚣张地搭乘董事长的专属电梯下楼了。
宝马m8还停在公司地下车库里,林瑧先开车去了趟凤粤楼取自己定好的餐。钟翊应该好几天没正经吃顿饭了,他猜想医院的营养餐不会吃得太好,所以在广式茶楼定了份下午茶。
凤粤楼不顺路,要特意开车绕过去,而且生意好出餐慢,林瑧在餐厅门口等了小半个小时才拿到自己点的东西,又开了接近40分钟车才到仁安医院。
林瑧一只手臂上挂着大衣,另一只手提着纸袋打包的下午茶,先去护士台询问了一下钟翊今天的情况。
仁安的护士水平不比三甲医院的差,这会儿几句话却不知为何说得吞吞吐吐的:“刚才去查过体温,已经降到了38°以下……嗯,再观察一两天,没问题,就差不多可以出院了,但是……”
林瑧不解:“但是什么?”
护士有点无奈,隐晦地解释:“但是我们还是建议病人保证休息,近日不要操劳,如果再像今天这样因为疲劳晕厥,就太危险了。”
林瑧顺着护士目光的方向侧头,vip病房的走廊里空无一人,v3的房门紧闭着,林瑧听出了护士的言下之意。
清脆急促的两下敲门声响起,还没等门内的人说请进,金属把手下压,门开了。
林瑧轻轻推开门板,抬眼便看见接近50平的vip病房门内,多了三四个vtel的员工。
有人坐在靠墙的沙发上捧着笔记本电脑,有人拿着半指厚的文件夹站在钟翊的床边,看起来没把这里当病房,而是当公共办公室了。
门内的所有声音在林瑧出现的瞬间戛然而止。
病床靠背完全直立起来,窗前原本用来放餐食的桌板上架着一台笔记本,钟翊手背上的留置针管没抽,搁在键盘上的手指如同触电般收回,但已经晚了。
林瑧挑眉,呼出一口气,勉强扯出一个不太难看的表情,问病床上的人:“还需要多久?”
钟翊手指不自觉地蜷了蜷,神色不安,立刻回答:“5分钟,最多5分钟。”
林瑧点头,往后退了一步,带上门之前说了句:“我在外面等。”
尤小芸捧着两斤重的巨大文件夹站了半个钟头了,原本手臂酸胀得难受,这会儿却突然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此刻病房里的几个员工除了她都没见过林瑧,大家面面相觑地愣着,只有尤小芸觉出不对劲,八卦兮兮地开口问:“刚才那是林氏的林经理?来探病吗?他怎么知道钟总你病了?”
钟翊没回答他,眼睛一目十行地看着电脑里的分析报表,音色比刚才和林瑧说话时冷了十个度:“这份报告不合格,我现在没空浪费时间等他们修改,打回去让采购部重写,你还有四分钟把下个月招标会的竞标公司名单给我确认。”
尤小芸头皮一紧,手臂瞬间更加酸麻了。
几个人紧赶慢赶,花四分钟快速过了原本就只剩最后一点的工作,到点就被钟翊请出了病房。尤小芸带着其他几个员工从病房出来时,不出意外地撞见了正靠墙看信息的林瑧。
非常有眼力见的尤助理满面春风地上前和林瑧打招呼:“林经理,又见面了!我是钟总的助理尤小芸,我们在周一的招标会上见过,还记得吗?”
林瑧收起手机点点头,抬手轻轻回握了尤小芸的手,一触即分,“当然记得,尤小姐当天给我送过一份汤,还未道谢呢。”
尤小芸笑得惊喜,“林经理真让我受宠若惊,这样的小事都记得!您是来给钟总探病的吗?”她眨眨眼,语气俏皮:“其实我上次就看出您和我们钟总私交不错。”
林瑧勾起嘴角浅笑了下,没否认。
和尤小芸寒暄了两句,等人走出走廊后,林瑧才慢步踱过去再次打开病房门。
床前刚刚放着电脑的桌板被收了起来,靠背也往下调了点,钟翊今天没换病患服,出门时穿的运动服外套在门口衣架上挂着,内里单穿着一件圆领套头卫衣,看起来很乖。
钟翊手里捧着一杯温水小口喝着,嘴唇的干裂比林瑧早上离开时已经好了不少,眼睛自从林瑧进门起就一瞬不瞬地盯着人看。
但林瑧没有理他。
自顾自地将臂弯的大衣挂好,走到橱柜处找了个干净的杯子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喝掉,纸袋里的下午茶还带着温热,林瑧也没急着去开,随手放在小茶几上,在茶几前的沙发上坐下了,离钟翊很远。
林瑧头有点痛,却又不想对病号发脾气,只能忍着火让他自己反省会儿。
林大小姐往常有脾气从来都是当场就发作了,从来没有冷暴力这个说法,现在进门了不说话也不靠近自己,一反常态的态度让钟翊慌得手心都出了一层薄汗。
“对不起。”几分钟前在员工面前不苟言笑的钟总此刻掀开薄被走过来,站到林瑧身前蹲下身,乖乖仰着头道歉。
房间暖气开得足,林瑧不担心他着凉,冷冷地扫了他可怜巴巴的眼睛一眼,抬手轻轻用手背贴他的额头,感觉到温度确实比早上低了不少。
他动作温柔,但语调很严厉:“vtel这么大个公司离了你一会儿都不能转吗,工作都要追到病房里来?”
钟翊摇头,微微抬起上半身,用胸膛贴近林瑧,双臂虚虚环在他身后,做出费力又克制的拥抱姿势,“一点点工作,没花多少时间,明天让他们别来了。”
林瑧往后靠了靠,不是为了躲开他的拥抱,而是让身前的人能省点力气,身体虽然体贴,但嘴上还拆穿他:“明天周六,当然不用来。”
钟翊把头埋在林瑧颈窝里蹭了蹭,轻轻笑了下。担心抱得太久了惹人烦,解了瘾之后便恋恋不舍地起身,挨着林瑧坐在沙发上,但手还要搭在一起。
林瑧不拒绝他的小动作,侧过脸看他,眼尾微微上挑的大眼睛看起来很温柔,算是放过他了,问“还难受吗?中午吃的好不好?”
钟翊摇摇头,“不难受,吃的还好,就是没什么味道。”
他现在倒是答得诚实,大概是早猜到了林瑧提来的打包袋里装的是什么。林瑧听出了钟翊顺水推舟的捧场,起身把凤粤楼里买的茶点拿出来,分量不大但样式很多,十来个小盒子摆了满满一茶几。
“我刚才问过医生了,这些都能吃但是不能吃太多,每样都尝两口吧。”
钟翊自己拆了筷子,夹了只水晶虾饺,放到林瑧嘴边,问:“你中午吃的好吗?”
凤粤楼的虾仁馅儿原料都用的黑虎虾,一个虾饺个头很大,林瑧就着钟翊的筷子张嘴咬下去只能吃一半,在嘴里嚼完咽下去才慢慢抱怨,“在会议室吃的日式盒饭,订餐的人忘了给我备注不要洋葱丝,害我没吃两口。”
钟翊把他咬剩的半个虾饺吃了,又去给他夹纸皮烧麦,筷子再次伸到嘴边时林瑧有点不好意思了,抬手拍掉了钟翊的手,自己拿了另一双筷子拆开,“吃你自己的,我又不是没手。”
两个人沉默着把十几屉茶点吃得差不多了,还剩一份陈皮红豆沙,林瑧准备留给钟翊当夜宵,放进了病房休息间的冰箱里。
钟翊刚吃完就被林瑧赶回床上躺着,林瑧买得太多自己又吃得少,钟翊为了帮他扫尾便忘了不能多吃的医嘱,其实这会儿有点撑了。被命令躺回床上也不敢违抗,只能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努力消化。
林瑧收拾完桌子一回来,就看见一长条人直愣愣地在病床上躺着,上半身靠得很高。他这次坐回了床边的帆布椅,恢复上午的坐姿,右脚脚踝搭在左腿膝盖上,大爷似的和病床上的人对视,开始审问。
“青河的事都处理好了吗?”
钟翊眼珠动了动,浅浅叹息,“还没,只是下葬了,但还有后事没料理,下个月须要抽空再回去一趟。”
“那你什么时候回的申州,昨晚吗?”
“今天凌晨,回家洗了个澡就去找你了。”钟翊想起早上在林瑧家门口的一幕,语调不自觉沉了两分,看起来心情没有刚才好了,便岔开话题:“你留在青河的大衣我帮你带回来送去干洗了,出院之后给你送过去。”
那件大衣的料子不能沾水,原本丢在青河就是不打算要了,林瑧不缺一件衣服,但很想逗逗钟翊,“我不要洗过的,你给我买件新的。”
他要得理直气壮,却钟翊原本暗淡的眸子亮了一瞬。因发烧而微微晕眩的神经很难处理林瑧弯弯绕绕的言下之意,只能理解一些直白的指令,于是追问确认,“我来买吗?”
林瑧歪头看他,嘴角勾起一点弧度:“那不然呢?”
钟翊跟着他笑了一下,“当然好。”
他花钱花得开心,严博清可以住在林瑧的房子里,穿林瑧的衣服,那他能让林瑧穿自己买的衣服,也差不了太多吧。
“噢。”林瑧看他一下沮丧一下又笑的,想起什么,拿起自己的手机翻出一个账单邮件,递过去,“我让严博清把他那辆迈凯伦的维修账单发我了,尾翼是一体的,要整体返厂更换,预估费用有点高,钟总看一下?”
钟翊抿唇,把手机接过来,露出严肃的表情。他不怎么在意账单上的数字,但不喜欢林瑧这么叫他,即便是带着调侃的语调也不愿意听。
林瑧误会了钟翊的反应,以为他是为这个数字而严肃。林瑧自己在看到账单时其实也被维修费用吓了一跳,林少不玩超跑,对超跑修车的费用没概念,当时在马路上咄咄逼人让钟翊给严博清赔钱时没想过会这么贵。
这会儿他便想收回那些话了,斟酌了两秒,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其实这车买了全险,严博清自己也没让你赔的意思,要不就给他付个溢价保费算了。”
钟翊摇头,只粗略瞟了一眼便把手机还给林瑧,“就按这个数字来吧,没关系,不算多。”他还有心情对林瑧勾起一个笑脸,“我不是穷小子了,别怕。”
林瑧对他翻了个白眼,有些无语,“谁怕了……你自己危险驾驶,在城市车道超速追车,赔钱是应该的。这次就当买个教训,没有下次了。”
钟翊被训也不吭声,只定定地看着他。眼神像笼着一层秋雾,半晌之后才薄唇微启,语气平静又固执地回应:“车上坐的是你的话,下次也会追。”
钟翊话说的笃定,跟小孩似的不讲道理。知道错了但下次还犯的态度把林瑧气笑了,他磋磨着犬齿,呼出深深的一口气来,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站起身,两手捏住钟翊的两只耳朵,“你为什么没想过打电话让我停车呢?”
钟翊被他掐得有些疼,但无处可躲,两个人鼻尖很近,呼吸可闻,钟翊的心跳便不自觉快了一些,他眼睫垂了垂,声音低得像是呓语:“你会接么?”
林瑧凑上去用鼻尖碰他,唇间说出的话语比钟翊任何一个美梦中的都要动听:“我不接你就不打了吗?一直打,打到我接。我会接你电话的,你是笨蛋吗?”
被骂笨蛋的钟翊在周日上午自己办了出院手续,林瑧周五走了之后就没来过了,他周六自己阳奉阴违地在病房加了一会儿班,给林瑧打了一通电话,林瑧果然接了。
林瑧说周日没空,不能来陪他办出院,钟翊嘴上没说什么,心里有点不开心,但依旧没敢说。
钟翊难得有一个空闲的周日,回家换套衣服之后,径直驾车去了市中心的奢侈品购物商圈。那辆欧陆刹车片故障,送去4s店维修还未送回来,他今天开的是一辆公司给配的保时捷卡宴,后备箱非常大。
钟翊很少在衣服上花心思,穷困时只挑便宜的买,赚了钱便有品牌的公关送到家里,像今天这样在精致的服装店里一间一间认真挑选,对钟翊来说还是头一次。
钟翊花了两个小时,最终在六个奢侈品店买了买够能塞满整个后备箱的男款大衣。
装好衣服之后,钟翊给林瑧打了个电话。
林瑧说自己没空不是骗人,他今天在一个宴会上。林董耳提面命让他必须参加,虽然只是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家的小孙女过十八岁生日,但无奈亲戚财力雄厚,两家的生意往来特别密切。
林褚垣特意拍了件尚美巴黎的王冠当做小姑娘的生日礼物,押着长得特别讨小姑娘欢心的林瑧盛装打扮出席。
林瑧昨晚住在静园,今天一早就被林董请的造型师叫醒了,要给他从头到脚做个包装。
“不是,爸,你是不是忘了我是gay,我不能帮咱们家去联姻的。”林瑧顶着一头被烫到微卷的亚麻色头发,戴着一副浅茶色美瞳,无奈地站在穿衣镜前让造型师拿着新锐设计服装在自己身上比划。
林褚垣也少见地穿了套正式的礼服,端了盏咖啡站在一边浅酌,老道地嘲笑他:“你懂什么,我能让你去勾引人家小姑娘吗?我就是让你去给她提供情绪价值,你也就这点用处了。”
林瑧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把美瞳都翻滑片了,“你把我打扮得跟个韩国爱豆一样,有没有想过这条赛道上严博清更胜一筹呢,你还不如直接带他去。”
“那当然是严董自己也要出席,怎么你那小对象没跟你说吗?”
“我申明一下啊,严博清不是我小对象,你少造谣。”
“……你这是没追到恼羞成怒了?”
生日宴场地在申州沿海处,风比城区大很多,造型师为了漂亮只给林瑧穿了件聊胜于无的丝绸衬衫和不怎么厚实的编织小香风外套,舞池在半户外,林瑧被强行拉出来,冻得他只能找个背风的角落喝酒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