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沉倩睁开仍显困倦的眼，下一秒，猛然从床上爬起，看着四周熟悉的摆设，一股疑惑不由得升起。
    她明明记得自己在开完会后，就被关君羿硬给带回他办公室里的休息室，而她几乎是一沾枕就睡着了。怎么一觉醒来后会在自己的房里？瞧了眼手腕上的表，短针指向八点。该不会是关君羿趁她睡着时将她带回关家的吧？
    ‘叩叩。’门外传来敲门声，随后响起关淑媛的声音：
    ‘小倩，你醒了吗？’接着门把被转动，关淑媛手里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淑媛，你不是去恳丁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
    她明明记得早上关淑媛哀求她帮忙时，说是要和康士杰去恳丁一趟，勘察渡假中心重新整修的进度，预计明天晚上才会回来，怎么当晚就赶回来了？
    ‘没办法，我们在半路时，士杰接到他父母要来台北的电话，而且快到了，所以我们在征求过哥的同意后，才临时决定返回，过两天还得下去一趟。’关淑媛将托盘上的晚餐放在一旁的书桌上，红唇扬起一抹神秘的笑。‘好在这次没去成，不然我可错过了这精采的一幕。’
    ‘什么精采的一幕？’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倩，你知道吗？当大哥把你从车上抱起，一路走到大厅时，脸上那温柔的神情可令大家跌破眼镜；更别提他方才还特别吩咐，得帮你准备晚餐，免得你醒来时肚子会饿。我可从没见过一向视工作为第一的哥哥会注意到别人，就连我也不曾。’关淑媛兴奋地说，为关君羿感到高兴。
    ‘我跟他之间没什么，你们别想太多。’沉倩冷淡地撇清，主动拿起桌上的碗筷径自吃起来，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小倩，关于你和哥哥的婚约，我已经从大姑妈那里得知了。你难道不能考虑一下吗？我看得出来哥哥可能喜欢上你了。’关淑媛着急地替关君羿说情，可不想难得工作狂的他好不容易动了心，却还没开始就宣告阵亡。
    ‘连你都知道了，那关君羿呢？’手中的筷子停顿，秀眉微蹙，不禁责怪起关婶的多嘴。
    ‘他还不知道。’
    ‘那就好。’放心地重新举箸吃起来。
    关淑媛在一旁耐心地等候，见她吃饱放下碗筷，才忍不住再开口：
    ‘小倩，我知道你已经有要好的男友了，可是在婚前，你还是可以多加比较的。’
    ‘这个我知道，但是对关君羿，我真的没感觉，这件事就别提了好吗？’提到秦绍纶，她眼神略黯，她得找个时间约他出来谈谈。
    ‘好吧！’知道感情的事勉强不来，但至少她为哥哥尽过力了。‘那我不吵你了。’关淑媛轻叹道，灰心地走出她房门。
    而沉倩则一直沉陷入自己的思绪中，直到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才惊觉关淑媛不知何时已离开了。
    屋外狂风阵阵，伴随着豪雨不断，又是一个令人心惊的台风夜。
    沉倩注视着窗外，眼见狂风暴雨不停肆虐这块土地，耳闻它呼啸着令人心惧的声音，深藏在记忆深处的恐惧正张牙舞爪地欲挣脱开来；清丽姣好的脸孔上有丝惧意，一双清亮的明眸染上一抹惊慌，直勾勾地紧盯着窗外，十指摆放在键盘上，心思早被害怕填满，无心在故事情节上。
    老天拜托千万不要，但愿她所忧心的事不会发生，她不断在心中祈求。
    其实她不怕台风的，真的，但她怕——
    蓦地，原本明亮的灯光乍然熄灭。
    ‘啊！’一声尖叫从喉咙深处喊出，她无法抑制地全身不停抖颤，动作迅速地凭着记忆爬上床，用棉被盖住整个身体，蜷缩的身子在棉被底下仍是抖个不停。
    就在这时，房门陡然被打开来，一抹光亮照进黑暗的房内。
    ‘小倩，你没事吧？’关君羿高大的身影闯了进来，现在的时间已是深夜一点钟了，就在他准备入睡时突然停电，接着他彷佛听到沉倩的叫声，没多做考虑便拿着手电筒往她房里冲来。
    随着手电筒的灯光一照，看见床上缩在棉被里的蜷缩人形，关君羿松了口气，跨步往床的方向走去。
    一把拉开棉被，冷不防地被她苍白惊惧的小脸给惊吓到，胸口一紧，混合着莫名的心疼令他冲动地将她紧抱在怀里，不断地在她耳畔柔声安抚：
    ‘别怕，有我在你身边。’
    过了许久，怀中不停抖颤的身子才缓缓停止。
    ‘你怎么会在这？’
    冷静过后的沉倩这才回过神来，瞧见自己正偎在他怀里，借着放在床旁的手电筒，清楚地看见他黑瞳里的柔情，和一抹异样的火热。
    双眸逃避地不敢直视，更有一股莫名的不悦。自己的弱点竟被他发现！她等着他接下来的嘲笑，双手欲挣脱他的怀抱，反倒被他搂得更紧。
    ‘你怕台风吗？’关君羿轻易地制止她无用的挣扎，手臂仍是紧紧搂住她的细腰，一手抬起她的下颚，逼她直视他。
    晶莹的明眸在他左右游移，就是不肯回答他。
    ‘那你该不会是怕黑吧？’他再次猜测，得到的依然是她不愿搭理的态度。
    深邃的黑瞳扫过她细致的小脸，唇角扬起一抹诡笑，轻道：
    ‘既然如此，那我走了。’他放开怀中的人儿，拿起手电筒就要往房门走去。
    当那唯一的光线即将被他带走时，沉倩再也顾不了自尊，语气慌乱急道：
    ‘喂！你要走好歹也把手电筒留下！’
    关君羿在房门口停下脚步，转身将手电筒往她的方向照去，清楚地在她眼底看到恐惧，唇边扬起一抹恶意的笑——
    ‘你怕黑。’
    他脸上那抹嘲笑，令沉倩气恼极了，双拳紧握，甩头不想瞧见他那碍眼的笑。
    关君羿不以为意，修长的身躯仍是轻倚在门边，轻笑道：
    ‘想要手电筒就跟我来。’
    话一说完，不给她考虑的时间，转身就走，但仍体贴地将手电筒往后照去，让她能跟着灯光走。
    ‘关君羿你——’沉倩惊慌地来不及细想，不敢再一个人留在无一丝光亮的房里，拔腿追去。
    借着手电筒的灯光带路，来到他房里，瞧清房里的情景，她一脚跨进房内，即不敢再上前了。
    她唯一的救星被安置在床头柜上，随着灯光的照射，清楚地瞧见关君羿正安适地半躺在大床上，一手还掀开另一边的棉被，示意她上前。
    不会吧？原来这家伙不安好心眼、趁人之危！她在心里不停咒骂，踩进房里的一脚正欲抽回——
    关君羿黑眸锐利地看出她的意图，懒懒地警告道：
    ‘你最好想清楚，你是要一个人独自面对黑暗，还是要留在这。你放心，我不会强迫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我数三声，你再不过来，我就把手电筒关掉了，我可不像你会怕黑。’
    ‘那你何不把——’她轻咬下唇，建议道。
    ‘一。’
    黑瞳注视着她犹豫的眼底，轻吐：
    ‘二。’
    她仍是在心里天人交战，不敢上前。
    ‘三。’
    他说到做到，伸长手臂正欲关掉手电筒，一道更快的身影火速冲上床，骇然阻住他的手。
    黑瞳对上她恐惧的明眸，唇角闪过一抹笑意，再次将手电筒放回床头柜上，顺手将她轻搂入怀。
    ‘喂，你的毛手别过来！’
    ‘别吵，已经两点了，快睡。’
    一手轻放于她腰上，一手揽着她的肩头，将她整个人包围在他的气息里。
    ‘你一定要靠我那么近吗？’沉倩气恼地看着闭上眼的人，他呼出的气息吹拂在她脸上，像是有意无意地撩拨她。两人身体如此贴进，这叫她如何安心睡？
    ‘安静，不然别怪我把你丢出去。’大手将她的头轻按入他怀里，不想再听到噪音了。
    沉倩委屈地小声嘀咕着，原以为会无法入睡，但在他温暖的怀抱里，睡意竟很快地造访她，不久便沉沉睡去了。
    听到她徐缓的呼吸声，低下头凝视她无邪甜美的睡颜，无法抑制地在她粉唇上落下一吻。
    双手紧抱着她一同入眠，唇边扬起一弧满足的笑。
    翌日清晨，台风似已远离了这块土地；少了昨夜惊人的狂风暴雨，但细雨仍是下个不停。
    六点整，习惯早起的关琴音拉拢身上的薄长外套，在厨房兜了一圈，没有看见那早该忙碌的纤细人影，担忧地想去她房里察看。
    拾级而上，方抵达三楼，欲往尽头沉倩房间走去，一个细微的声响吸引了她的注意，回身一看，随即惊愕得目瞪口呆。
    只见关君羿正从他房里走出，臂弯里抱着沉睡的沉倩，还细心地在她身上盖着一件外套，经过关琴音身旁时，泰然自着地道了声‘早’。
    等关琴音从震撼中清醒，急忙也跟着他走入沈倩房里。
    关君羿小心地不惊动沉睡中的人儿，将她放置在床上后，替她盖妥棉被，随后在她秀气的额头落下一吻。随即抬眸示意站着门口、看着这一切的关琴音，和他一同离去。
    ‘君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来到关君羿房里，忍了许久的关琴音逼问道，但她圆脸上明显喜悦的表情，可瞧不出有丝毫的责怪之意。
    ‘我已经知道小倩和我有婚约的事，而我不打算让她如愿取消。’只要是属于他的，他绝不放手。
    想起昨夜她依偎在他怀里入睡，那清纯无邪、娇憨的容颜，激起他内心潜藏的温柔，令他兴起一股想一辈子珍藏她的欲望。
    就算她已有要好的男友，那又如何？他可是她的未婚夫，也该是他索回属于他权利的时候了。
    ‘喔！’关琴音感兴趣地弯了弯嘴角。‘那可否请你先解释一下，小倩为何一大早就让你抱着走出房间？该不是你昨夜对她做了什么吧？’肥壮的身躯一步步朝他逼近，无视他的冷脸。
    ‘大姑妈，’关君羿眉间的皱痕微微抽动着，忍耐地道：‘昨夜我和她什么事都没发生，信不信由你。’他等着她接下来的指责。
    没想到却听到一声叹息声。
    ‘君羿，你这孩子也真是的，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也不懂得把握。唉！’关琴音语出惊人，令关君羿错愕地哑口，一时反倒说不出话来。
    ‘好啦！下次记得把握住机会，小倩这孩子我和你爷爷可是满意得很。关家只认定她这个媳妇，其余一概不承认，你可得好好加油，把她给抢回来。’
    ‘放心吧，大姑妈。’关君羿好笑地看着她失望的脸，对她常出人意表的话，有时还真难以接受。
    ‘对了大姑妈，晚点麻烦你再叫醒小倩起来吃早餐，早餐就请李嫂帮忙做。’关君羿细心地交代着，一面推关琴音离开他房间，他要准备换衣上班了。
    ‘等等！’关琴音赶在门合上那一刹那出声阻止。‘亏小倩在这也住了一个多月，你还不知道她的生活习惯！这虽然近水楼台，但我看这“月”你也别想“得”了。’关琴音摇头叹息。
    ‘这话什么意思？’
    ‘总归一句，小倩的生活习惯不正常。她习惯在夜晚写稿到天亮，准备完早餐才会上床睡觉，而她又没吃早餐的习惯；快到中午的时间才会再起床准备午餐，若没事的话又会继续补眠。’关琴音皱眉说出她的观察，不知该如何矫正小倩的不良生活习惯。
    ‘难怪她每次送饭来都是一副疲累的模样。’关君羿恍然大悟；他是知道她有熬夜的习惯，有时半夜一、两点他要就寝时，发现她房门口下的灯光隐隐流泻出来。只是没想到情况会那么严重，她竟然整夜没睡！一股心疼混合着气恼顿时涌上心头，气她不懂得照顾自己的身体。
    这种日夜颠倒的生活，小倩似乎早已习惯。我是担心日子久了，对她身体不好。这孩子失去了父母，只有两位兄长，又不懂得照顾她，我怎么看都觉得她太瘦；记得她刚来时，好象还比现在多一点肉，怎么一在这住下来，反倒愈来愈瘦，这样下去怎么行！’关琴音愈说愈觉得不妙，就怕沉倩留在这三个月，最后只剩下皮包骨。她得好好找些药补，替她补补身才行。
    经她这一细说，关君羿脸色愈显沉重。看来沉倩的不良生活习惯的确挺严重的。沉吟了半晌，这才做下决定——
    ‘大姑妈，你别担心，小倩的事就交给我来处理了。麻烦你先请李嫂做好早餐，待会我带小倩一起下去用餐，以后她三餐都和我们一块吃。’
    ‘真的吗？那太好了！’关琴音双眼发亮，或许君羿会有办法改掉小倩的坏习惯。
    她开心地下楼，将烫手山芋丢给关君羿去处理。
    不到半个小时，关君羿已换好衣服来到沉倩房门口，大手正欲转动门把，门却自动地开启，出现沉倩略显慌张的小脸。
    ‘是你！糟了！我睡过头了，我先下去准备早餐！’没时间问他，为何一觉醒来又回到她自己的床上，纤细的身形就要往他身旁走过。
    关君羿反应更怏地捉住她的手臂，将她往怀中带。浓眉不悦地拱起，他是知道她瘦，却从没仔细注意到她的身材，那分明太过纤细，虽然女人该有的她都有，但却不够丰满。
    大手轻易地握住她纤腰，经关琴音的提醒，开始挑剔地检祝她过瘦的身材，脸色却愈来愈难看。
    ‘喂！关君羿，你在做什么？一早就又发作了，你的手在摸哪里！？’沉倩惊叫连连地挣扎，抬眸瞥见他阴沉的脸孔，有短暂的停顿，随后又开始想要挣脱他的怀抱。
    ‘哥、小倩，你们在做什么？’轻柔的嗓音出现在两人身后，位于沈倩隔壁房的关淑媛，才一打开门就见两人紧抱在一起，由小倩不自在的神色看来，两人分明是有问题。
    ‘淑媛，没你的事，先下楼去用餐。’关君羿眼神锐利地扫向妹妹，警告她别多事。
    ‘那——小倩，我先下去了。’畏惧关君羿的怒气，关淑媛只好忽略沉倩求救的目光。
    ‘别再看了。’将她的小脸扳正，直视她水亮的明眸，修长的手指轻抚过她清瘦的瓜子脸。‘走吧，一起去吃早餐，李嫂已替你准备好了。’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拉着她的手就下楼了。
    ‘喂！关君羿，你快放手，我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呀——’沉倩的嚷叫声在面对一桌子似乎已等候良久的人时自动消音。
    ‘小倩，快来坐呀，赶快吃吧。’关琴音笑呵呵的，赞赏地看着她身后的人。还是君羿有办法。
    关君羿硬是将她安置在他身旁的座位，替她倒了杯热牛奶，并拿了块三明治，摆放在她面前，命令道：
    ‘快吃。’
    ‘可是我——’沉倩厌恶地盯着面前的食物，抬眸正欲抗议，却在接触其余三人一脸的兴味时挫败地垂下头，不情愿地咬了口三明治，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见她妥协却不情愿的小脸，关君羿不由得松了口气，黑眸里含着一抹宠溺，凝视着她秀气小口的吃相。
    ‘哥，我吃完了。’关淑媛抿唇偷笑，唤着十足像个牢头逼迫囚犯用餐的人。
    ‘喂！你还不快走，上班时间到了。’沉倩侧首觑了眼身旁早已吃完、正一手支额、一双利眼虎视耽耽注视着她的人。被他这么盯着，害她都快消化不良了。
    ‘无妨，我等你吃完再走。’将热牛奶拿到她面前示意她喝，瞧她吃得不甘不愿，一块三明治吃了快十分钟才只吃了一半。
    沉倩气恼地接过牛奶，瞪了他一眼，才缓慢喝下。她的不悦反倒令关君羿心情大好，唇角微扬，从不爱等人的他，破例耐心地等候她用完餐。
    关振峰与其余两人交换了一个愉悦的眼神，对两人目前的发展虽不甚满意，但还可以接受，至少君羿开始出手了。
    ‘吃饱了。’
    见她喝下最后一口牛奶，抽起桌上的面纸，动作自然地往她粉唇拭去。
    ‘喂！你——’沉倩被他亲昵的举动给惊吓到，欲阻止的手恰巧覆上他的大手，两人的手就这样停留在她唇边。
    惊慌的明眸跌入他深不可测的两泓深潭中，时间彷若停止般，她发觉自己无法移开目光；两人间似有一条无形的线牵引着，直到他的薄唇勾起一弧惑人的笑意，迷咒这才解除。
    粗厚的手掌反握住她柔细的小手，置放唇边轻啄了下，以两人听得到的音量，低道：‘待会再回房好好补一下眠，中午我等你送饭来。’
    高大的身形倏地起身，跨步往外走去，朝显然看呆的关淑媛粗喊：
    ‘淑媛，还不快走！’
    ‘喔，来了。’关淑媛被这一喊，才猛然惊醒，连忙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和皮包，拔腿跟去。心下仍不免抱怨：真是差别待遇！
    而另一头的沉倩，显然被关君羿的举动给弄胡涂了，仍无法厘清他一大早的异样，只好自我安慰地自语道：‘这家伙该不会是吃错药了吧？’
    一旁原本看得很过瘾的两人听到她的喃语，差点跌下椅子！
    不会吧？可别告诉他们，看来聪慧伶俐的小倩对感情一事是个粗神经，那——关君羿可会气疯了。
    但，显然答案就是这样。
    午休时间，关氏企业总裁办公室里正弥漫着一股低气压。
    关君羿隔着宽大的办公桌，一双犀锐的眼瞧着面前频频发抖的大男孩。
    ‘少爷，这是小倩姐的意思，她今天临时有事，所以请我帮她送饭来。’阿政吞了口口水，在那双利眸的逼视下，仍无法抑制抖音。他就知道这绝不会是好差事，可小倩姐的哀求他又无法拒绝，只好硬着头皮来了。
    ‘她人呢？’冷厉的嗓音隐含着不容忽视的威严，再次令他抖颤的身子抖得更厉害。
    ‘我不知道’阿政怯怯地抬眸，一接触到关君羿阴沉不信的眼神后，自动改口：‘小倩姐在接到秦大哥的电话后，就临时请假出去了，不确定什么时候会回来。’
    对不起了小倩姐，我不是故意要出卖你，而是生气的少爷实在太恐怖了。
    ‘你指的可是秦绍纶？’
    平淡的声音反倒更令阿政害怕——
    ‘是的，秦大哥是小倩姐的男友。’
    阿政话一说完，即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偷觑沉着一张俊脸、教人看不出情绪的关君羿，在心底不由得为沉倩感到忧心。
    ‘没事了，你先回去吧。’
    彷如特赦的一句话，阿政礼貌地点了个头，连忙脚底抹油，一刻也不敢多留。
    关君羿放松身子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深邃的黑瞳闪过一抹狩猎的光芒。
    静谧悠闲的咖啡厅里，坐在角落靠窗的一对男女，出色的外貌，吸引了里里外外不少人的目光。
    ‘吃过午饭了吗？’外形俊雅的秦绍纶，举手投足间永远都是那么优雅，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温和的笑。
    ‘吃过了。’沉倩清丽的脸上扬起一抹甜美笑靥，透过杯缘，仔细地审视着他。
    五年来，他对她体贴有加，两人的相处模式少了恋人该有的激情，反倒像是兄妹般和谐。若不是经好友提点，她也不会觉得奇怪，如此粗心的她，秦绍纶又是如何看待这分感情的呢？她深感好奇。
    ‘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我呢？好象你从没仔细看过我似的。’秦绍纶啜了口咖啡，将一块黑森林蛋糕推到她面前，示意她吃。
    ‘你爱我吗？’沉倩突兀地问，唇角的笑依旧甜美，清澈的双眸直视他眼底。
    ‘为什么这么问？’秦绍纶扬眉，就口的咖啡杯略停，一双温文的眼含着犀利，淡笑地放下杯子。
    ‘先回答我，是我先问的。’她十分坚持。
    ‘你会这么问是否表示，你终于开窍了？开始正视我们之间的感情了？’秦绍纶若有所悟，因为他太了解她迟钝的神经了。注视着她垂下、明显困窘的小脸，笑道：‘我的回答是：对，我爱你。’
    看着她细致的脸上闪过内疚、亏欠，却无一丝喜色，贝齿似为难地轻咬下唇。霎时，他明白该把事情说清楚了，心下竟也觉得松了口气，轻道：
    ‘但那是两年前的事了。当我发觉你对我的感情跟你那两位哥哥一样，只是习惯了我在你身旁，而那并不是爱，那时我就死心了；可我并不怪你，因为事实证明，连你自己都没察觉，教我如何责怪你呢。’
    以她男友自居五年，前三年，他或许还能欺骗自己，她是爱他的；但在最后两年，他实在无法说服自己，两人间平淡如水的感情是爱情。
    所以他选择以另一种身份继续在她身旁守候，等待她有朝一日能觉醒，或许两人还有一线希望；但由她脸上的神情，他明了这是不可能的。原以为自己会感伤，毕竟他真的爱过她，可该有的心痛竟无一丝，看来这情真的淡了，两人这辈子注定只适合当朋友了。
    ‘对不起，绍纶，是我负了你。’他的包容体贴更令她觉得歉疚，他处处为她着想，而她却辜负了这么好的人。
    ‘别说对不起。’秦绍纶握住她的小手，让她看清楚他对她无一丝责怪，只能说两人无缘罢了。‘在爱情的国度里是没有绝对的。对你付出是我甘愿的，我不希望造成你的自责。当不成情人，我们仍是朋友；对你，我依然关心。’
    闻言，沉倩双眸蒙上一层水雾，吸吸鼻子，撒娇地道：‘你老是对我这么好，难怪把我宠坏了。’
    秦绍纶爱怜地轻捏她鼻子，自嘲道：‘我哪敢不宠你，要是让你两个哥哥知道我欺负你，他们不把我揍一顿才怪。’
    他的话惹出她的笑意，明眸带笑地瞪了他一眼，粉唇微扬。
    瞧着面前的清丽佳人，秦绍纶有感而发，忍不住地回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唇角微勾，淡笑道：
    ‘还记得第一次遇见你时，你也是像现在这样又哭又笑的；当时你大哥还以为我欺负你，正准备与我大打一场，好在你赶紧出声，不然以你大哥那像熊般魁梧的身材，我可能会被他揍扁。’
    秦绍纶和沈磊是大学时的死党。五年前，有一次到沉家作客，却不巧遇上因思念双亲而偷偷哭泣的沉倩。
    原想上前安慰的举动，却被沉磊误认为是他欺负沉倩，护妹心切的沉磊，听不下任何解释，两人差点当场大打出手。
    也因为这样，秦绍纶对沉倩印象深刻，不只是她清丽姣好的外貌，相处愈久，愈明白她的善良聪慧，更加兴起了追求之意。
    ‘是啊！大哥有时很不讲理的。’沉倩也因回忆，不由得笑弯了嘴角。
    两人交握的手、开心的表情，全落入了玻璃窗外，一辆黑色奔驰车里的人眼里。
    一场风暴即将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