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命运的轮回

    顾棠睁开眼，满目是一大片白色，她确认自己在医院里，稍稍松了口气。
    世事难料，其实她不是成功逃脱了，也不是被宋昱他们找到了，而是施应亲自送她来的。
    虽然施应暂时放过了她，而且将她送到医院后便离开了，但顾棠的一颗心却因为一桩事而悬着，这让她心弦紧绷，眉头紧锁。
    她刚动完手术，身体的麻药未退，她的肢体暂时无法动弹，所以她无法确认自己的腿是否能动，是否能正常行走……
    她已经很久没尝过这种担忧的滋味了，好了伤疤忘了疼，她几乎都快忘记那段头顶上方始终笼罩着一团厚重的散不去的乌云的感觉，那段她人生中极为灰暗惨淡的日子。
    等待让时间变得格外漫长，她手指不自觉地攥紧身下的白色床单。
    在海边的时候，她慌不择路的逃跑摔了跤，她没顾上腿传递来的疼痛，而等到她跟施应在海边坐了一会儿准备离开时，她才发现自己站不起来了……
    她的腿失去知觉了……
    那一瞬间，顾棠慌了神，她努力尝试着从地上站起来，但是双腿就像被人注射了麻醉剂，像是两根木桩一般，根本不受她的控制。
    她的腿又不能动了！
    这一刻巨大的惊慌和恐惧几乎将顾棠淹没，她甚至朝绑架她的施应投去彷徨的、无措的、祈盼的、求救的目光，她死死拽住他的手臂，仿佛即将溺毙之人抓住身边任何可以抓住的东西。
    “我……我的腿……动不了了！！”
    她张了张嘴，嘴巴也像是被冻住了，舌头打了结，说话磕磕巴巴，然后她的眼泪“唰”地就涌了出来。
    她害怕……比被施应绑架的时候还要害怕……
    这种恐惧就像面前有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看不清面目的怪兽要将她一口吞了。
    施应弯下腰来，尝试将她抱起，顾棠却一把推开他的手臂，用力地捶着自己的腿，然后不管不顾地用力捏。
    她的膝盖在流血，小腿上还有被石头划破的伤痕，还有不少沙粒混着血迹沾在上面，由于她的动作，本来干涸的伤口再次涌出血来，可是她却感觉不到疼痛。
    顾棠疯了般去掐腿上的肉，终于她感觉到了一丝痛楚，但是她不确定这是她的幻觉还是真的。
    她就像堕入一个无限循环的噩梦里，大脑思维混沌，茫然不知所措，以至于周遭的一切都变得不重要了。
    施应看着她接近自残的行为，只能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禁锢住她的双手。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顾棠的情绪慢慢平静了下来，但与此同时，绝望感也一点点涌了上来。
    她的腿要是又废了怎么办？
    顾棠已经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接受，再次成为一个残废的事实。
    她其实根本没有那么坚强，只不过是不得不选择坚强，但如果命运再一次将她击倒，她已经不确认自己是否还有爬起来的勇气。
    施应沉默了一会儿，将唇贴到她耳边，对她轻声说了一句话。
    “我送你去医院。”
    短短的六个字，让顾棠黯淡无神的眸中瞬间划过一抹光亮。
    真的吗？他真的愿意送自己去医院？
    马上接受专业治疗的话，说不定没那么糟糕，怕就怕拖延下去。
    不过不管她内心如何暗潮汹涌，她依然没说一个字，她怕他会后悔，又改变主意不送她去医院，毕竟他对她的执念也到了某种变态疯狂的地步。
    他花了那么大力气将自己带出来，他真的愿意亲手放了她？
    这个答案，当施应抱着她走到公路边，拦了一辆过路的货车求助。
    她安静地靠在施应的怀里，听他跟司机解释说俩人是情侣因为吵架所以跑到这里，女友的腿受伤了得赶紧去医院，整个过程她都没说话。
    货车司机将二人送到最近的村镇，然后施应找了辆车将她送到医院，确认她进了急诊室后，他便不见了踪影。
    总之，经过一番兵荒马乱的仪器检查和折腾，医生说已经联系到她的家属，他们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但是她的腿部神经受损，必须马上动手术。
    她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安排的，反正她很快就被推进了手术室，医生安慰她，给她做手术的是中心医院的外科主任，被紧急调过来开刀。
    顾棠知道应该是沉易他们，即使他们在赶来的路上，如此紧急的状况下，也尽力为她做到最好了。
    宋昱是第一个到的。
    当他收到消息的时候，便直奔车库将跑车开了出来，一路狂飙。
    当他推开病房门的那刻，便看到顾棠躺在病床上。
    这一刻，宋昱仿佛有种昨日重现，命运再一次上演的轮回感。
    那时候，也是他赶到医院，她孤零零的一个人躺在病床上，苍白而憔悴，让他这个粗神经的直男都觉得心疼又心酸，恨不得将这个可怜的女孩拥入怀里。
    不过那时候俩人并不熟，他在说完照顾她后，俩人便陷入一阵尴尬，他拼命地没话找话。
    好在现在俩人的关系已经不一样了，所以宋昱走到床边，俯下身，将额头抵在她的额上，鼻尖磨了磨她的鼻尖，俩人呼吸相抵，他吻了下她干涩的唇瓣，用他最温柔的语气对她说道。
    “别怕，我在这里。”
    顾棠看着宋昱，他总是在她最彷徨的时候出现，她心里怎么可能没有触动，他像是感受到她的情绪，握住了她冰凉的手，用力攥紧。
    就在这时，有护士敲了敲门，在外面催促道。
    “家属到了就过来补办手续。”
    宋昱却纹丝不动，对门外的护士道。
    “一会儿有别的家属过来办手续。”
    就有这么巧，门外传来一堆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有人过来了。
    沉易那冷冽磁性的嗓音隔着门板响起。
    “隋越，你跟护士去办下手续。”
    几秒后，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虽然顾棠躺在病床上，但抬眼就能看到进来的人。
    沉易还有时煜，俩人走到床边。
    顾棠眼尖地发现，沉易竟然穿着睡衣，虽然他外面套了黑色风衣外套，但是她认得他的睡衣款式，然后她看向时煜，发现他头发还翘着一缕。
    显然俩人像是刚从床上爬起来。
    宋昱嗤笑了一声，却是开口替他们解释。
    “这俩人死活都不肯睡觉，我便在他们喝的水放了安眠药。”
    顾棠的目光看向宋昱，不是不讶异的。
    她失踪这几日他们发生了什么，宋昱跟沉易这对舅甥几乎互不搭理，而宋昱跟时煜一直暗暗较劲。
    但显然，他因为担心这二人的精神状况，所以偷偷下了安眠药让他们去睡觉。
    他们是关系破冰了吗？
    如果是这样，那至少她这次被施应绑架也不是完全那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