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他搜肠刮肚，想要找出几句安慰夏苡的话来，可是他想不出。任何安慰在这一刻都是苍白的，他没脸说出口。
    身体被用力地推开了，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没事了，我就笑笑，”夏苡用手背拭了拭眼角，激荡的心情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是谁捐赠的，我都已经不在意了，无论捐赠的人是谁，我心存感激，也希望自己能努力工作、好好生活，不辜负她的善意，拍出更好的作品来回馈喜欢我的粉丝和影迷，顾之珩，你也放下吧，你是个有才华的导演，该从过去走出来了，拍出更好的作品，而不是沉溺在这些回不去的过去里。”
    顾之珩定定地看着她，半晌之后，郑重点头：“我知道。”
    夏苡避开他的视线，拎起包来：“那就好，没事了吧，我该走了。”
    她快步走到门口，正要去拉门，顾之珩哑声叫道：“小苡。”
    她的手顿了顿。
    顾之珩几步就到了她的身后。
    夏苡今天穿了一件宽松的低领毛衣，修长的后颈仿佛天鹅一般，优雅而迷人。他贪恋地看了两秒，屏息问：“那天你说我们两清了，还算数的吗？”
    夏苡有点莫名其妙：“算啊，两清了。”
    “那就好，”顾之珩松了一口气，“那我们今天重新认识一下，我是顾之珩，今年二十九了，导演过几部还算拿得出手的电影，和朋友一起开了一家影视公司，能挣几个钱，脾气又臭又硬，性格自大又傲慢，现在正在慢慢地改……”
    “顾之珩，”夏苡倏地转过身来，又惊又气，“你发什么神经！”
    顾之珩的目光炯炯，声音却低沉温柔：“我也认识你了，你叫夏苡，是一个很有灵气很聪明的女演员，有时候冷傲，有时候呆萌，喜欢喝青桔汁，养着一只叫黑炭头的猫，特别可爱。”
    夏苡深深地怀疑，这两天的高烧把顾之珩烧糊涂了，她沉下脸来：“你够了，再这样，以后你就不用再在我面前出现了。”
    “小苡，这几天我躺在病床上，稀里糊涂的，做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梦，可是，梦里无一例外都有你，”顾之珩低声道，“我知道我说这句话，现在特别可笑，可我不想错过任何一丝可能。小苡，我爱你，我想用往后余生来好好追求你、照顾你，你不接受也没关系，我就在这里等你，等一辈子。”
    夏苡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了两秒，克制住自己抓狂的心情，微微一笑：“行，那你慢慢等吧！”
    推门出了包厢，外面是嘈杂的大厅。
    后面没有脚步声追出来，夏苡松了一口气，毕竟这是公共场合，以她和顾之珩两人的热度，只要有一点小动静被单独拍到了，肯定会在热搜上高高挂起示众，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韩予旻和萧昭昭他们坐在门厅的等候处喝茶，一见到她出来，韩予旻立刻站了起来，有点紧张地问：“他人呢？你们俩聊得还好吧？”
    “你好好劝劝他，让他别在我身上费心了，不会有结果的。”夏苡边说边朝着两位助理示意，“走，我们回去了。”
    “小苡，他告诉你了没有？《诱惑》的预告把俞艺湘剪了，以后的正片也不会有她。”韩予旻叹了一口气，“我一开始不同意的，可他很坚持。”
    “什么？”王皓哲失声道，“电影不是都拍好了吗？这损失……”
    “损失很大，除了金钱上损失，还有大量的工作要做，甚至会要调动一些资源进行补拍，工程巨大，当然，这都不是问题，”韩予旻正色道，“问题是他这次真的病得很重，为了剪预告片在公司晕过去了，高烧不退了两天，后来一度转为肺炎，好不容易压下去了，他又撑着做了预告片的最后审核，终于在今天赶在电影节的开幕式做好发布。”
    他的声音顿了顿，诚恳地道，“小苡，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要邀功，只是希望你能够看到他想要弥补的诚意。”
    夏苡沉默了片刻，语声淡然：“既然是弥补，就算是再厉害的能工巧匠，也没办法把裂痕消除掉，劝他放弃吧，各自寻找自己新的幸福，这才是最完美的结局。”
    回到酒店，夏苡有些紊乱的心绪已经恢复了正常。
    窗户的帘子拉开着，从玻璃窗里往外看去，正好可以瞧见这小城里唯一的一个商业中心，霓虹灯牌在夜空中闪动着，五彩缤纷，热闹得很。
    可是，一旦断电，这漂亮的霓虹灯就变成了冰冷的灯管。
    感情这东西，太过虚无缥缈，不爱的时候冷漠无情，爱的时候深情刻骨，谁也不知道哪一刻忽然就断电了。
    专心自己的事业，那才是自己可以握在手里的底气。
    她正想在群里探听一下男二这个事情解决得怎么样了，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罗焕给她发来了一个笑脸。
    夏苡：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罗焕：猜。
    夏苡：男二找到合适的人选了？
    罗焕：聪明。再猜，是谁？
    夏苡：猜不到。
    罗焕：子邺要来，明天到这里试镜，然后现场谈合同。
    夏苡：！！！
    罗焕：他不是还在挑剧本嘛，我就顺嘴和他提了一句，他要了剧本和人物小传去看，宋导可能也打电话给他的经纪人了，一顿游说，刚刚敲定了意向。
    夏苡：子邺要是真的能定下来，那我们可真是因祸得福啦。
    的确，李琛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个今年刚刚爆火的演员，无论是根基还是演技，都不能和孟子邺相提并论，孟子邺来这个剧组，不仅能打李琛的脸，更让剧的质量有了另一重保证。
    夏苡高兴极了。
    这边眼看着要解决一桩大事，喜气洋洋，在城市另一头的酒店房间里，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俞艺湘呆坐在沙发上，眼睛哭得红通通的，连平常最注重的发型和妆容乱了都没有心情打理了。
    她不敢上网，一上网就能看到热搜上嘲声一片，桃区还开了好几栋高楼，一栋爆料她不仅没有预告，而且正片也被剪了，一栋把她出道后所有拉踩捆绑的通稿都列了出来，把“顾之珩最欣赏的艺人”、“顾氏女郎中的佼佼者”之类的话都标红了，所有人都在嘲笑她，用词极尽刻薄。
    树倒猢狲散，顾之珩的电影原本是她身上最大的光环，现在光环褪去，她无所遁形，被扒得赤
    .裸裸的，浑身上下只剩下一层被糊上的黑泥。
    “杜老师，你快想想办法啊，”她哽咽着道，“这样我明天还怎么去片场？脸都没了。”
    “安静点。”杜冀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眼神阴沉，俞艺湘这止不住的抽泣声让他原本就阴郁的心情更加差了。
    他原本对俞艺湘寄予厚望，觉得这个女孩有灵气有天分，还有夏苡所没有的功利和野心，只要他用心捧，日后的成就一定会比当年的夏苡高。可没想到，俞艺湘一碰到事情居然这么沉不住气，一副要崩溃了的模样，这心理素质，比起以前的夏苡差得太多了。
    “我怎么安静啊，”俞艺湘有点失态地叫了起来，从去年的意气风发到今年夹着尾巴做人，短短几个月时间，她从天堂坠落地狱，仅仅因为这么一个预告片，“你让我蛰伏几个月，说是只要等电影一上我就能一飞冲天，可现在呢？什么都要没有了，他们怎么可以随便把我剪掉？合同呢？”
    她猛然惊醒，像是抓到了一块浮木，“对，我们有合同，杜老师，他们不能把我们剪了！”
    杜冀嗤笑了一声：“合同有什么用？他们有没有拖欠你的片酬，也没有在合同里规定你的戏份，你去打官司赢了又怎么样，顶多赔你点钱；去网上闹的话，只要顾之珩出来说几句你的骚操作，网友就能把小三的帽子扣在你的身上，你以后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
    “那怎么办……”俞艺湘喃喃自语，眼神忽然恶毒了起来，“都怪那个贱人……一定是她在顾之珩面前讲我坏话了，她嫉妒顾导对我好，一定是这样的……”
    门开了，有人匆匆走了进来，在杜冀耳边讲了几句。
    杜冀的脸一白，又皱着眉头踱了几步，忽然笑了起来，“好了，打起精神来，他们会来阴的，我们难道不会回敬吗？郁总啊郁总，这次可不能怪我了，是他们先动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绿茶加小人，贱上加贱组合，呕。
    第52章
    孟子邺第二天一早就从安州赶到了剧组, 试镜之后又和宋秋茗、瞿澜他们聊了聊剧本和人设的相关问题，基本上把出演的事情敲定了，具体的合同发给了孟子邺的法务审核, 没有意外的话，明天就可以签, 孟子邺也打算在这里住下, 直接进组。
    其实试镜也就是走个过场, 以孟子邺的咖位愿意来紧急救场演个男二, 剧方简直要去烧高香了，为此，剧方二话不说主动给了孟子邺特别出演的番位, 中午还特意在附近一家高档酒店定了一桌感谢孟子邺, 叫上了罗焕和夏苡作陪。
    席间, 制片人刘文青刘老师先是感谢了孟子邺，随后又对李琛的骚操作吐槽了一通, 看起来是真的被气坏了：“万万没想到他的团队这么恶心人，爆了一部剧就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仗着有资本就来讨价还价, 还挑在开机的关键时刻发难，想要拿捏我们, 做梦, 我就算是停机也不会让他得逞的。我把话撂在这里了，这种人在圈子里走不长, 也就是昙花一现。”
    “对，”宋秋茗很赞同，“子邺，你和他一比, 真的是高下立现。”
    “宋导，你这么说我就汗颜了，”孟子邺笑着道，“其实这剧本是真不错，我还从来没演过这种小人物，想要挑战一下自己。”
    “子邺，你怎么就不给我点面子？”罗焕开玩笑道，“就说是我力邀才过来的，以后我就能在剧组横着走了。”
    孟子邺捶了他一拳：“属螃蟹的吗？还想着横着走。”
    大家都笑了起来。
    “其实也是我和这个剧组有缘分，”孟子邺正色道，“这部电视剧的原作我看过，当时看的时候就很受触动，宋导大名鼎鼎，我一直想合作，罗焕是我这么多年的朋友，彼此都很熟悉，还有就是小苡，我们五年前合作了《春雨》，现在能二度合作我很期待，这么多一桩桩一件件摆在一起，我不接这个角色真是说不过去了。”
    “看来，我们剧组要给罗焕和夏苡发个大大的红包才行了，还有郑老师，多亏他写了这么一本精彩的。”刘文青拍板道，“等剧拍完了，我让老板们都安排上。”
    “等一等，”宋秋茗没好气地道，“你特意把我跳过去是什么意思？”
    “你嘛，自己人，只能一边凉快去了。”刘文青斜睨了他一眼。
    ……
    菜一道道地上来了，大家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刘文青是个健谈的，绘声绘色地讲着影视投资圈几个老总的趣事，没一会儿就聊到了旻珩传媒，对韩予旻和顾之珩两个人颇为推崇，感慨“长江后浪推前浪”，就连宋秋茗也对顾之珩赞不绝口，聊起了昨天晚上的预告片。
    夏苡觉得有一丝尴尬，借口去洗手间出了包厢。
    出来的时候，孟子邺等在了门口。
    “咱们俩总算又合作了，”他笑着道，“下次把剧照拍给陆老师瞧，他一定会很高兴。”
    陆老师就是陆正桐，《春雨》的导演，他们俩的恩师。
    “你和陆老师还在联系吗？”夏苡有点愧疚，陆正桐对她抱有厚望，可她后来一直在流量圈里打转，没有好的作品，随后又退圈了，觉得没脸见恩师，就不好意思联系了，只是逢年过节给他发条拜年的信息。
    “还在联系，他现在在m国颐养天年呢，这阵子很想念国内的老朋友，想回国又脱不开身，”孟子邺道，“他很惦记你，还在网上看了《非常美丽》。”
    夏苡又惊又喜：“真的吗？他怎么评价的？”
    “演得不错，不过还有进步空间，痛苦的爆发力还不够，”孟子邺转述道，“让你好好加油。”
    夏苡的心情一阵激荡，好半天才道：“我会的。”
    “你这次挑的剧本不错，有很大的发挥空间，”孟子邺开玩笑道，“记得带飞我。”
    “说反了吧？太谦虚那就是虚伪了，”夏苡好笑地道，“说实话，你接这个角色一定有很大阻力吧？”
    孟子邺倒也不否认：“有一点，还好，经纪人那里已经说服了，剧组这边给的待遇也是最好的，能交代得过去。”
    “咱们能证明给他们看，你的选择没错，”夏苡自信地道，“你、我、罗哥，还有这个班底，一定能拍出好作品来的。”
    “没错。”孟子邺朝她伸出手去，两人击掌，对视一笑。
    开机时间和官宣定在后天，接下来的一天半时间里，孟子邺都泡在了剧组围读，他的这个角色是女主的男朋友，和夏苡的对手戏最多，更要深入挖掘人物的性格特征，需要和宋秋茗和瞿澜反复探讨。
    最后一天下午，紧张的围读结束了，大家正在商量晚饭吃点什么好吃的，孟子邺的助理小周急匆匆地进来了，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句，孟子邺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出什么事了？”夏苡坐在他旁边，紧张地问。
    “有点事情，”孟子邺歉然道，“你们先吃吧，我得回房间处理一下。”
    一直等到夏苡他们吃完晚饭，孟子邺也没回来。夏苡有点心神不宁，总觉得好像有事要发生似的，回到房间里，蔺如茵的视频请求就过来了。
    蔺如茵最近也很忙，郁婷芳给了她两个新人，一男一女，都是选秀成团后单飞的，需要□□的地方很多。这次送夏苡进组后，她就回了安州，带新人的同时接洽夏苡的后续资源。
    “小苡，孟子邺碰上麻烦了，”她的脸色凝重，“卢米埃尔电影节刚刚有个评委爆出了受贿丑闻被踢出了评委会，孟子邺上次得奖的最佳男主他就是评委之一，现在网上在传，他这影帝的名号也是他行贿后得来的。”
    夏苡大吃一惊：“什么？这不可能，子邺他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
    “你是他的朋友，当然这样说，但别人不知道他的人品，很容易就会被这种捕风捉影的消息影响到。”蔺如茵正色道，“现在事情有点棘手，几个论坛都有热帖，没有指名点姓，但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在说孟子邺，孟子邺的粉丝和他们撕起来了，闹得很大，看他的工作室怎么处理了。现在麻烦的是，刚好碰上李琛罢演孟子邺救场这件事，被人利用的话，一个弄得不好会酿成很大的舆论风波。”
    夏苡定了定神，焦灼地问：“蔺姐，那我们有什么办法可以帮他吗？”
    蔺如茵想了一下道：“你现在不要轻举妄动，先看他工作室的动作，如果要我们配合，我们再动，要不然你这身份有点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