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
洗完澡后, 保姆将阿鹤抱了出来, 她又乖巧的坐在一旁, 认真的玩着自己的小积木, 拼成各种各样的小房子形状。宫中孩子选乳母、保姆, 大多从掖庭遴选, 掖庭多为罪官眷属, 见闻才学都比别人要广些。王道姝总觉得这样很奇怪,阿鹤的保姆是她身边婢女,她也不会让阿鹤过多的依赖乳母和保姆, 出宫建府后被乳母把控的公主可不要太多,以后她的德行会有德高望重的傅母和女师来教导。
做这些积木的时候,王道姝便早已命人将棱角磨平, 触感温润光滑, 保证她不会受伤才给她玩。
阿鹤的小房子搭的很丑,有的还有些歪歪斜斜的, 王道姝柔声问道:“要不要娘娘帮你?”
“要!”阿鹤抱着王道姝的大腿, 指给她看自己搭好的小房子。
王道姝将一些快倒下的小房子轻轻挪动, 不整齐的则让它们更聚拢一些, 不一会就显得比先前好看多了。
看了看时辰, 王道姝揉了揉阿鹤的小圆脸, “阿鹤喝完奶奶就去睡觉好不好?”
“好!”阿鹤扒拉着往上爬,亲了一口王道姝的侧脸才肯罢休。
见阿鹤终于被保姆抱去睡了,崔介衡俯身看向王道姝, “阿玄。”
“做什么?”王道姝抬眸看他, “你好好干活去,我也要去洗漱了。”累了一天,又是泛舟钓鱼,又是烤鱼爬山,还同一群人谈笑一下午,她身上不舒服极了。
“阿玄,你是不是忘了你早晨说过什么话?”崔介衡摩挲着王道姝的脖颈,柔声问道。
男子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边,挠的她耳朵痒痒的,又酥又麻。她抬手用力揪了揪崔介衡的耳垂,疑惑道:“我说过什么?”她究竟说了什么得罪他的话?她改还不行吗!
崔介衡眸色暗沉,低声道:“你说——”最后半句话他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出来:“我、不、行?”
这下王道姝是真的懵了,她怔怔的看着崔介衡,“我——”
崔介衡打断她,“阿玄好好想想?”
回想许久,王道姝才想起她说这句话时的场景,讷讷道:“是、是你背不动我我才说的嘛。”那一刻她都要觉得崔介衡的背要被她给压弯了。
崔介衡被她给逗笑了,手指轻轻卷着她柔顺的发丝,双眸凝视着王道姝。
被他这样盯着瞧,王道姝心里直突突,他该不会生气了吧?好像听说过大部分男人都不会乐意听到这句话?她正准备开口安抚崔介衡,身体却忽的旋转了起来。
待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崔介衡横抱在了怀里,王道姝被吓得双手攀住崔介衡的胳膊,生怕他抱不住自己,让自己摔下去了。
崔介衡低头看着王道姝,咬牙切齿道:“我倒是让你看看,我究竟行不行!”
看着他冷清肃然的神色,王道姝没来由的感到害怕,当务之急自然是先讨好一番崔介衡。左右权衡之下,她拉住崔介衡的衣摆,柔声道:“赤熊哥哥,我错了嘛。”她哪知道崔介衡听了这话后受的刺激会这么大?
崔介衡冷哼一声,径直抱着她往浴室走去,沉声道:“晚了!”
红绡帐内,翠鬓低斜散乱,朱颜带着点点无辜,急声道:“你总是这样!”
“我哪样?”崔介衡闷笑道。他俯在玉颈便,柔声说:“阿玄来告诉我,我究竟怎样了?”
王道姝气急,抬腿踢了他一脚,没踢到崔介衡不说,反倒绊倒了床边插花用的铜瓶,所幸地上铺了厚实的地衣,仅发出一声闷响。
“还记得你给我吃的枇杷吗?”崔介衡又问道。
王道姝不知他怎的突然提起这个,“记得,你想做什么?”该不会要打击报复?
崔介衡揉了揉她的如云青丝,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解释一番,“是因为你喂给我的,我才会说是甜的,我以为你想听到这个。”他还以为阿玄早就知道是酸的,故意拿来酸他,哪知道是在用他试果子酸甜。
王道姝侧首望他,恹恹道:“我知道了。”她又戳了戳崔介衡的胳膊,神秘笑道:“赤熊哥哥,你有没有发现一个事实?”
“什么事实?”崔介衡不解问道。
王道姝笑得更开心了,她歪着头说道:“你真是越来越啰嗦了,比我阿翁都还要啰嗦。”
简单一句话,却差点将崔介衡气到跳起来,他捏着王道姝的脸,低声道:“阿玄说谁啰嗦?”
“说你啊。”王道姝无辜的看着他,这就是明摆着的事实好吧。
崔介衡气急,低头衔住丹唇,轻轻啃噬起来,呢喃道:“阿玄。”
王道姝被他折腾得浑身不舒服,咬了他一小口,“都什么时辰了,就不能睡了吗?”
崔介衡摸了摸刚才被她咬过的嘴角,还好没有流血,只是有点疼而已,他侧身搂着王道姝,“怎么总对我这么凶?”发现王道姝又要瞪他,忙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道:“睡吧,明日下午我带你去杜水玩。”白天没完成,他料想王道姝心里肯定一直想着这个事。
只是这样王道姝仍嫌不够,又逼着崔介衡答应了她一大堆合理的、无理的要求,亲耳听到他的允诺,方才沉沉睡去。
望着心爱女子的睡颜,崔介衡眼中闪过一丝温柔,低头亲了亲她的眉心和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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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时节,满院芙蕖芬芳,王道姝斜倚在池边,漫不经心泼洒着手中的鱼食,引得无数鱼儿竞相浮出水面。
侍女上前给王道姝披了一件外衫,柔声道:“娘子可要用些点心?”
王道姝看着前面放风筝正开心的阿鹤,微微颔首,“好,给小娘子再温两盏牛乳。”几个月过去,阿鹤又长高了许多,也稍微胖了一点点,王道姝给她灌牛羊乳也灌得更带劲了。
“娘娘——”发现有好吃的小点心,阿鹤急忙放下心爱的风筝,蹬蹬蹬跑了过来,看着面前的桃肉丁直流口水,“我想吃。”
看着她期盼的眼神,王道姝用银签给她喂了一小块。
有一就有二,阿鹤这下子不满足了,又撒娇道:“还想吃嘛!”
王道姝指指她的两小盏牛乳,“阿鹤喝完一盏可以吃一块桃子,要全部喝完才可以哦。”
牛乳也是她爱喝的,就是喝得慢,并且喜欢边喝边玩,每每弄得到处都是,听到喝完一盏就能吃一块桃子,阿鹤抱起白玉小盏就是一阵咕咚咕咚,喝完后还给王道姝看自己喝得干干净净的小碗,以求表扬。
“宝宝真厉害!”王道姝大肆赞扬她。
被夸奖后,阿鹤竟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手捂住了脸。
“在说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远处缓步行来一身穿龟甲纹竹绿色襕袍的男子,足蹬六合靴,腰系蹀躞带,上头挂着佩刀、袋子等不少小玩意。
他低头俯身,就着王道姝手中的银签吃掉了一块桃子。眨眼间,盘中只剩下了一小块桃子。
阿鹤看看盘子,又看看阿耶,不明白自己的桃子怎么就没有了,她还一块都没吃到呢!就这样来回瞅了许久,阿鹤越想越委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哭的极为大声,王道姝头疼欲裂,急忙让宫女再去准备一盘桃子过来,她答应了的事定然是要做到的,而后又抱起阿鹤小声哄道:“耶耶不知道是阿鹤的才会吃掉,阿娘已经让人再去拿了。”
阿鹤拼命摇头,“就要那个!”
王道姝无奈的看着她,就要那个也已经被人给吃了呀,我从哪给你变去?她不由瞪了崔介衡一眼,以口型说道:“都怪你!”
崔介衡哪知道这是给阿鹤准备的,也没能料到她反应会这么大,霎时僵在原处。被王道姝发作一通后,他从蹀躞上系着的小袋子里掏出一块小猫状的玉佩,伸到阿鹤面前,“要不要看看这个。”
小猫温润通透,栩栩如生,转眼便吸引住了阿鹤的视线。她止住哇哇的大哭声,接过小猫左右翻看起来,而后评价道:“没有叮当好看!”叮当是王道姝养在后院的一只小猫,是当年铃铛的子孙辈。
“是没有叮当好看。”崔介衡赶紧附和她。
阿鹤这才破涕为笑,指着宫女端来的桃子,“要吃。”
王道姝怕了她的哭声,拿过一块塞进她嘴里,看她吃得香甜才松了口气。
将阿鹤交给侍女后,王道姝轻轻揉了揉臂膀,恨声道:“真是个磨人精。”
崔介衡正想附和她,王道姝又骂道:“你也是个事多的。”
“我错了好不好。”崔介衡上前给王道姝捏肩,动作轻柔小心。
王道姝一股子气想发泄又无处发泄,只想回去洗漱一番,猛地站起身后,只感觉头上一阵眩晕感袭来。
见她在原地晃了两下,崔介衡急忙抱住她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王道姝摆摆手,“就是起的太急了些。”
崔介衡不由分说将她抱了起来,“回去让医士过来看看好不好。”
“真的没什么。”王道姝无力的看着他,不过是正常人都会有的小毛病而已。
不待她拒绝,崔介衡径直抱着她往寝殿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