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8

    不能说是聿都过年没有什么氛围，常见的新年活动，贴春联、挂花灯什么的，也都是有的。只是对于陈燃和苏燚而言，就没有那么强烈了。
    往常陈燃都是和苏燚在渡洲陵城那边过的年，房子也是苏燚的名义租的，自然更不会搞这些。所以大抵过年对于她俩而言，就是能比平常的时候，更热络一点的日子。
    而且聿都今年居然都没有怎么下过雪，下倒是下过一点，但是小，基本上白天起来一看，都化没了。如此一来，更是没有什么氛围了。
    郭慧慧汤波招财他们闹着过年的时候要上门来拜年，但是被陈燃婉拒了。其实她倒是挺想让他们过来的，只是怕苏燚见了不高兴。而且苏燚这人看着也不像是爱热闹的。至少她从未提过什么打算去见见谁的话，或者类似拜年的提议。这也正常，以她的人生经历而言，确实不太可能遇到这些。
    日子就是这样，按部就班。
    陈燃有心想要了解那些事情，但基本上所有的线索都是零零碎碎的，她无法从中详细挖出什么。而且眨眼也临近五月份，立夏之后，本来手上的工作会更加的繁忙，她更是没有多余的心力放在这些事情上面。
    曾泽高丽棠态度模糊，且很不配合，最为关键的是，陈燃现在压根没有正当的理由进行讯问。至于那个汇安分局的副支队长刘相吉，当时怀疑有问题，但事实上，直接证据也拿不出来。而且当时巧合点是因为他正好是高丽棠和曾泽那起案子的主办人。可是后来陈燃一分析，这点怀疑立不住脚跟，当时确实是发生在汇安的辖区，那边处理也是正常的。再者，这个无实名机主的问题，只是查询到了该机主的案子也是属于汇安辖区。但执行机关里面也不止刘相吉一个人，所以现在基本上是等于走到了一条死胡同。
    再说高丽棠这人虽然和钟尚明交易匪浅，可是钟尚明这个人做事一绝，能查到的只是他自己的个人污点，至于其他的信息，查得出来，但是很模糊。恰如当初的苏燚，陈燃调查出苏燚这个人确实是钟尚明资助的，但是除此之外，是如何的相处模式，却一点也查不出来。
    高丽棠现在也正是如此。
    现在陈燃后悔得直接想给自己一锤子，早知道当初就不把钟尚明这个家伙弄到零港去了，现在满肚子疑问找不到人问。
    也怪世事无常，当时也猜想不到会牵扯出这么多的内容。
    陈燃这阵子想得多了，免不了的情绪会受感染，就连在家叹气的次数都变多了。
    听得苏燚想不注意她都难。
    “你是有什么问题吗？”
    陈燃将落在电视上的目光移到苏燚的身上，纳闷地指了指在自己，“我？”
    苏燚有点无语，“那不然还能是我吗？”
    “没怎么。”陈燃往后靠着，抬手搭在沙发靠背上，撑着自己的脑袋。
    没怎么就有鬼了。
    但苏燚没什么好问的，只说，“你为什么还不去上班？现在已经上午十点了。”虽然陈燃下班时间是不规律，但是上班倒是很规律的，基本上八点之前都会准时出门，“你放假吗？”
    陈燃摇头，“没有。”
    “嗯哼？”苏燚轻轻从鼻腔哼了一声，那意思很明显，那你还不去上班。
    陈燃今天确实要去上班，但是逢着季末，她待会儿要去渡洲陵城那边开会，所以并不去分局，等一会儿就要出发了。
    陈燃又是无声叹了口气，看着苏燚，小声说，“很烦。”
    苏燚无意识接了一句，“你烦什么？”
    陈燃舔了舔嘴唇，转过身，正对着苏燚，把腿盘在沙发上，“我记得你以前问我过工作上的事，可是后来你又不问了。”
    苏燚偏着头，似乎是在想，良久，她微微点了点下颌，“好像是有吧。”
    陈燃难得看到她这个犯蒙的样子，不由莞尔，“我其实自己也没有想好怎么跟你说，我工作性质有点特殊，类似于警察，但是又不太像，也不完全是。”确实是这样的，正规省厅下的分局支队，职务人员虽然都是几道程序，几道审批的，但哪个警校实习生不是眼巴巴的头都挤破了想往上赶？要说陈燃这特情队，如果不是有关部门那边直接调令，一个二个的，警校都没进过的人，怎么可能在分局待得下去，能不能进这道大门都还是回事。
    而且陈燃手底下的这一帮小崽子，也只是负责辖区混血种的特殊案件，从来不会插手正常的刑事案件，因为压根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还好上面是下了死命令的，只让陈燃处理自己辖区的，别的一律不用管。虽然黄文辉那边老爱让自己手底下的人当免费劳动力去给他出现勘，但也不会刻意让特情队的人用什么专业知识，所以在分局里面大家工作倒也和谐。
    虽然刚开始对于特情队这一开后门的存在，刑支、禁毒、法医……这些都是多多少少有点看不惯，自觉像这样的空降兵那都是一群没本事只知道托关系的。当然，后面知道陈燃一拳就把人揍得住了院，此念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所以陈燃要处理归自己管的事情，已经很头大了，现在还想查这些，自然更是觉得有些心力不足。
    苏燚只点头，她觉得大抵陈燃应该是还有话要说的，而且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能因为工作性质的问题，所以有时候会接触到那么一些人，感觉很……”陈燃顿了顿，思考了一下措辞，“很奇怪。”
    “怎么奇怪了？”
    陈燃挑起眉梢，“很奇怪，那些人明明该是向我寻求帮助的，但是偏偏一言不发？甚至于排斥心理浓重。”
    苏燚看着她，没什么表情，她轻轻掀了眼帘，“你说你工作类似于警察？”
    陈燃不明白她为什么又要确认这个，但陈燃还是点头，“差不多。”
    “所以，那些人为什么不向你寻求帮助？”
    陈燃一脸我怎么知道，我这不是跟你说说，问问你的意见吗？
    苏燚淡声，“很简单，到底警察的基本的性质就是为人民服务，普通人看到警察，敬畏也许有，排斥、反感，乃至于遇到危险不向警察求助，对于大多数情况而言，这都不是正常人该有的表现。什么人会这样？”
    陈燃瞳孔骤缩，某种念头好似立刻要从喉间脱口而出——
    苏燚站起身，垂眸看着陈燃，“对立面。”
    陈燃呼吸顿时沉重了一些，等她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苏燚已经去了卧室，她只能听到关门的，“咔哒！”一声。她目光紧紧落在那扇紧闭的房门前，接着，瞳底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犹如深潭。
    苏燚说得多对啊，这么简单的道理。
    陈燃收回自己的目光，打了个电话出去。不消一会儿，那边就已经接通了。
    “队长有什么吩咐？”郭慧慧的声音遥遥传递过来，“今天没有什么大事，队里面一切安好，你现在应该再去渡洲的路上了吧？我看了看，咱们这次的季度报表，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差错的，你就尽管放心吧，绝对不会让你被沈部和老部劈的。”
    “就去了。”陈燃说道，“我以前让你查的关于高丽棠的人际关系，尤其是两年前的，你是不是都查好了？”
    “是啊，当时就查得差不多了，大大小小的摸排得很清楚，但是没有什么问题啊，就是都挺正常的人际关系嘛。就是这个高丽棠私生活确实是有点混乱。”
    是，这个陈燃知道，当时郭慧慧就给她报备过的。
    “你传一份文档给我。”
    郭慧慧立马应了，“好的。”她当然是陈燃吩咐什么，她都照办啊。
    陈燃挂断电话，将手机反扣在桌子上。陈燃往后靠在沙发靠背上，整个脑袋往后吊着，睁大了眼睛，看着头顶的奢华吊顶，在白天的光线下散发着粼粼的细碎光点。
    她现在需要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将整件事的经过好好的理一下。
    起因是因为她曾告知苏燚钟尚明已经被自己解决的事情，苏燚的反应并不如她预料中的一般，背后肯定另有隐情，但苏燚一开始的打算就是不会告诉自己的，既然苏燚不打算告诉她，那么陈燃问了也没有用。
    再接着，就是陈燃带着苏燚去曾家的时候，那时候苏燚第一眼看到曾泽的反应，不像是第一次见面。而且那神色，陈燃很熟悉，在提起钟尚明的时候，苏燚就是这样的神色，那种厌恶的眼神，陈燃至今都不会忘记。
    苏燚这人同曾泽并未有什么直接联系，但为什么她看到曾泽能有这反应？而且陈燃也从不轻易在苏燚的面前提起曾家的人，唯一有可能的，就是两年前曾泽和高丽棠的案子。她那时确实是在苏燚的面前抱怨过几句，再加上苏燚的反应，陈燃很难不把这些事情联系在一起。而且高丽棠这个人也是属于钟尚明的资助的学生之一。那么，也就是证明，确确实实是有联系的。
    如果说，对于苏燚而言，陈燃最先开始的想法，只是怀疑钟尚明对她造成了伤害。那么，在那个下着暴雨的夜晚，高丽棠遭受到马氏兄弟的追杀，而在当时，钟尚明这个威胁是已经消失了的。再加上这个幕后主使的人做事毫无破绽，完完全全将自己给摘得干干净净，是不是就证明了，其实钟尚明不过是属于这个隐藏在暗处的巨大的蛛网的细枝末节？背后还有更大的利益网？
    再到后来，曾泽莫名其妙出了车祸……
    如果真的是如这样猜测，那么不论是高丽棠，曾泽，乃至于苏燚……都很有可能正在遭受着威胁，但也同样证明了，苏燚，也确确实实有不可告人的一面。
    陈燃呼了口气，站起身。她捞起自己的衣服，走到卧室，敲了敲门，“我上班去了，记得吃饭。”
    她没刻意等苏燚回复，转身，经过客厅、玄关，换鞋，出门了。
    空气分子于虚空中跳跃，苏燚站在窗边，看着满世界的高楼大厦，更远处的大道上车流涌动，整个城市繁忙而又不知疲倦。她抬手按在窗户上，目光低垂，看着自己投映在玻璃上的指节的倒影，低声喃喃，“要开始了啊……”
    ·
    郭慧慧同志虽然看似性子大大咧咧，不着调，但做起事来还是很谨细的。她发给陈燃的关于高丽棠的人际关系的名单，不仅男女性别也列了出来，亲疏远近也备注得有。
    陈燃开会的时候不走心，心里一直想着这事，后来总算熬完日常的季度总结会议，到车库的时候，好巧不巧正好碰到一人倒挡的时候，把旁边的车给碰到了，不过幸好没有什么大碍。但是被碰到的那奥迪车主不干了，非得理论，两人在那里吵嚷着，幸好车库没几个人，这也才没有造成什么围观的景象。
    那把别人奥迪车剐蹭到的车主是个小女生，一看就是刚拿驾照的那种，一个劲地赔礼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明明都开得很慢的，我没想到会刮到您的车。”
    “那么大位置你还倒不进来？你怎么拿的驾照啊？这里这么多空车位，你非得往这边挤，你是成心的吧？”
    小姑娘哭哭啼啼的，“对不起，对不起，你看看车有事吗？我朋友也在这边，她和你车是同一款，我才想着开这边车位停一下，我真不是故意的。”
    这是个广场车库，都是有位置就停，没谁固定车位。
    那车主估计看着脾气爆，但其实到底也是刀子嘴豆腐心，看了看自己的车，确认没有什么问题，又说，“得了，得了，下车开车的时候注意一点的，要是碰到个豪车，有得让你赔的。”
    小姑娘连连点头，“是是是……”
    看这样子应该是已经解决了，陈燃才上了自己的车，安全带都还没有扣上，看着不远处已经偃旗息鼓的两人，握在方向盘的手一用力，眸光顿时一凛。她立刻又给郭慧慧发了条信息出去，接着打灯、转向，出了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