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9

    一周后，下午3:19，云芜分局特情办公区。
    “是，我知道，这件事是的我错，我愿意接受组织上的批评和教育。”陈燃脚步如风，大步跨过一楼大办公室办公区，径直往楼上去。
    郭慧慧紧跟其后，大气也不敢喘一声的。
    “好，我没有意见。”陈燃挂了电话，一进办公室，随手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接着走到办公桌坐下后撑着自己的额头直呼气。
    郭慧慧感觉自己的一颗小心脏都要蹦出来了，她撇着个嘴，咽了口唾沫，颤颤巍巍的，“队长，上面怎么说的嘛？真不是底下人故意的，送上车的时候检查了，当时是没有突发情况的，而且麻醉剂也打了。谁知道那家伙会突然暴走啊。而且那束缚带明明那么结实，也想不到会挣脱嘛。”
    今早才刚刚抓了个混血种现行犯，结果转眼扭头送上车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发狂了，把神都那边过来接洽的医务人员咬了个半死，陈燃自然是免不了的被上面一通数落。
    当然，这确实是她的失误，陈燃肯定会接受。只是连着熬了两大个通宵，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幸好她不是个普通人，不然早就猝了。
    “呼……”陈燃呼了一大口气，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全系统通报批评，没给我停职审查算好的了。”陈燃瞥见郭慧慧委委屈屈的小模样，又补了一句，“没为这事生气，突发情况不能预料很正常，把你那干打雷不下雨的表情给我收一收，你给我正常一点的。”
    郭慧慧当然知道陈燃不至于为这事给他们发牢骚，但是最近事是真的多。郭慧慧看着陈燃眼底的红血丝，小心翼翼地提议道，“要不然反正上面也打电话说过了，那队长你先回去休息着？或者就将就在队里面睡一觉？”
    “不用了。”陈燃摆摆手，“反正也快要下班了。”
    下班？！
    这话简直跟空袭警报一样，太让人精神一振了。郭慧慧立马抖了抖手里的资料，“队长，就是上次你去陵城那边开会的时候，不是打电话给我让我查一下跟高丽棠有关的人际关系的财产经济情况吗？还说记得着重看一下名下有卡罗拉这车的。”
    陈燃瞬间抬头，眼帘轻轻掀了上去，“查到了？”
    郭慧慧立马点头，“真有，不过高丽棠身边的人倒是没有，查出来她自己有一辆车是卡罗拉的，不过早在两年多以前就变卖了。”
    陈燃猛然站起身，“高丽棠？”
    连着两晚上通宵审讯，联系相关人员准备接洽，哪怕身为混血种体能优于常人，也避免不了的会产生疲倦感。但陈燃这人站起身子的时候，从脖颈到背脊直到撑在桌上的双手，所呈现出来的筋骨都是非常利落挺直的，好似被什么东西给硬生生的撑住了。
    “是，我确认。”郭慧慧拿出查出来的当时的变卖交易记录放在陈燃的办公桌上，“不过这车也不是她自己的，是她一男朋友……额，不对，应该是前前，不知道前几个男朋友送她的，后面男朋友换了，然后就给卖了。队长需要我给你联系这个买家吗？”
    郭慧慧也不是白痴，从当初陈燃把高丽棠带过来，再到后面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她多多少少也是察觉到了陈燃要处理的事情跟这个高丽棠有关，但具体是什么事情，陈燃不解释，以她目前的智商，是猜不出来的。
    陈燃没有说话，只是抬眼看着窗外。
    其实她这个想法所能联系起来的线索，实在是太过于薄弱了。当时在那个地下车库撞见那件事的时候，陈燃猛然想到，当时在曾泽出车祸的时候，联系视频怀疑他是看到了那辆卡罗拉才导致精神不注意发生了车祸。当时只是联系了卡罗拉的车主，但是发现和曾泽并没有直接的联系，这条线也相当于断了。可是后面陈燃又思索，确实，为什么一定是要和车主有联系，在当时的那种情况下，明明曾泽第一眼注意到的，应该是车，而不是车里面的人。那到底曾泽是遇到了什么事，会让他看到卡罗拉这车就会恍惚？
    而现在盘查下来，高丽棠又正好有这车。
    如果真的是和当初的那一起强/奸案有关系，难道是因为当初曾泽真的对高丽棠做了什么，所以现在见到这车就做贼心虚了？
    那为什么高丽棠的态度会是这个样子？她面对陈燃的时候，那态度倒是搞得她才是加害者一样。
    加害者？
    郭慧慧迟疑着想说点什么，却见陈燃将自己的视线移了回来。她说着，“好，辛苦你了，先出去吧。”
    “嗯。”郭慧慧又没说了，应了一声，打算出去。
    陈燃将视线从郭慧慧身上收回，不偏不倚地落在郭慧慧整理好的交易记录上面，7月21日。
    干这一行，时间久了，记忆力和第六感确实要强烈很多，陈燃清楚的记得，高丽棠和曾泽的案子发生的日期是7月20号，也就是最初高丽棠失踪当天。那也就是高丽棠第二天被找到后，第一反应不是正好向警察报案，而是去卖车？！
    这情况确实是太有悖常理了。
    陈燃又叫住郭慧慧，“你刚刚说她是因为换男朋友才把车给卖了的？”
    郭慧慧又站定，说，“调查的时候，问出来的情况是这么个情况，但是具体的不清楚。”
    “不是找高丽棠问的？”
    “不是。”郭慧慧摇了摇头，“派探组去她以前工作的地方打听的，那高丽棠对我们什么态度嘛，问了她肯定也不说。反正因为这个高丽棠作风行事太过张扬了，所以之前工作地方的职员都还有点印象。说是当时她成日里在公司里面提起，自己要把这前男友送的这个车便宜给卖出去，还问同事有没有人要的，结果没人搭理她，但是记得有这么一回事。”之前那马氏兄弟被人指使要对高丽棠做不利之事的时候，陈燃救了她，她还那个鬼态度，导致郭慧慧同志看她很不爽。
    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看起来就像是拼图一样，但其实根本就没有办法拼凑在一起。
    曾泽看到卡罗拉会害怕，高丽棠名下有一辆卡罗拉，在遭受伤害的第二天变卖了，而她面对警察的时候，敌意深重，态度抗拒……
    卡罗拉……车……
    车所带来的……
    陈燃眸光一凝，快速从办公桌后走出来，郭慧慧才打算跟上去，走了两步，又赶紧把桌子上的材料带上，也跟着出去了。
    陈燃下到一楼，拍了拍手，示意所有人注意，“我现在有一件十万火急的事情需要大家帮忙。”
    大办公室忙着交接情况、处理资料、正在吃下午饭的……统统都停下了手上的工作，目光全部落在站在中央的陈燃身上。
    “我待会儿会联系报警中心的负责人，让他们把两年多以前以汇安为中心呈放射状的所有有关包括但不限于车祸、或者是使用车作为载体进行分尸等有关案件的所有出警汇总记录发送过来，但凡是跟卡罗拉这车有关的，都给我着重筛选出来！”
    特情队众人统统很蒙圈，但集体轰然应声，“是！”
    ·
    报警中心的统计速度很快，以汇安辖区为圆心就当时高丽棠案子发生前后左右一个季度进行筛查下来，符合陈燃要求的一共1508起。外间的天色也早已经由昏黄变为黑沉，繁华忙绿的大都市并未随着夕阳的最后一抹消散的余晖而停下脚步，反而掀开了夜生活的喧嚣，依旧在不知疲倦勾勒着人生百态。
    “特定条件是卡罗拉，这个应该是比较好筛选的，然后除开这个，重点以汇安为中心范围，尤其是女性车主，辛苦大家了，完事请大家吃饭。”
    招财带头比了个ok的手势，“没事，才一千多起，要不了一晚上就解决了。”
    陈燃笑了笑，没说话，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打开了案卷。
    众人立刻投入到各自的工作中，转眼间一整个办公室全是窸窸窣窣的翻阅纸张的哗啦声响。
    大半夜特情办公区都还是灯火通明的，虚空中仿佛有无形的指针在一圈一圈的走着。良久，郭慧慧同志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正拿起下一个卷宗研究的时候，猛然精神一阵，“卧槽，是个狼人！”
    她旁边的招财也跟着精神起来，凑到郭慧慧旁边，看了看她手里的案宗，“什么玩意儿？”
    等招财大致浏览一遍下来，也是不由得伸出了大拇指，“果然是个狼人！”
    汤波才刚刚从大门口外面踏进来，手里拎着一大堆吃的，“来来来，大伙自己拿，不能把身子饿坏了不是！”汤波将买来的大饼放在桌子上，然后招呼众人过来自己拿。
    他拿了两个大饼走到郭慧慧和招财的地方，一人给他们扔了一个，“诶，你俩看啥呢？”
    郭慧慧立刻星星眼，极为狗腿地接过了大饼，然后将正在看的案卷放在了汤波的眼前。汤波扫了几眼，“嗬……咳咳咳……”差点被呛到了，“这特么的，也太可怕了吧！”
    这个案子确实很可怕，大致就是一女的老公出轨，被这女的杀了，然后还将尸体碎尸收拾好之后，装在车上，骗小三过去搞露天烧烤，然后就……
    “咿呀……”郭慧慧惊起一声鸡皮疙瘩，“这心理得是多强大啊！”
    “行了行了。”汤波用嘴往陈燃的方向努了努，“你们看看队长，没停过，吃完赶紧筛。”
    “对对对，筛完了好下班。”招财嘴里叼着大饼，又赶紧去筛了。
    凌晨2:07，一千多起案子被压缩到了5起，可惜结果并不理想，浏览案卷发现，和高丽棠乃至于曾泽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陈燃揉着眉心，满屋子人人肃然，鸦雀无声。
    难道是我的思路不对，到底这件事是陈燃提出来的，害着大家伙跟她一起忙，陈燃确实过意不去。她站起身，“今天就这样吧，辛苦大家了，该回去休息的都休息吧，我再从处里面调几个人过来，你们今晚加班的人，明天轮休一下。”分局特情队的驻守人员并没有很多，大多数的基层人员都还是在关龠那边驻扎着的，不然也不至于这一千多起案子筛到凌晨这个点了。
    郭慧慧才刚刚啃了个大饼，精神挺好的，她站起身，有些迟疑，“队长，你最近到底在忙什么事？你不能跟我们说说嘛？我们好歹是一个集体啊。”
    汤波立马应声，“对啊，有事你也别硬抗啊。你看，每次出了什么事情，上面找的第一个人就是你，但明明又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每次都是你一个人揽下来，你又不罚我们。”
    “每次说是会扣奖金，但是发下来都没有少。”郭慧慧同志默默对手指，“那不就是你没有给上面告状嘛。”
    “是啊，不能每次有事都是你自己一个人抗吧？”招财挠了挠头，“像今天这事，确实也是我们疏忽，那麻醉剂用量不够，害得那家伙暴走了。明明当时你都特意交代了，让我们注意的。”
    陈燃愣了一下，看着满办公室炯炯有神的目光，顿时只觉舌根泛上一丝复杂的滋味。陈燃眼睛莫名有些酸涩，她无声呼了口气，她想说，可我本来就站在这个位置上，我就该担着这些的啊……可我……可我有时候确实也会觉得累。
    林林总总，心里千回百转，竟然让她有些感念，但随即被强行压下了。
    她只说，“那麻烦你们了。”陈燃大致交代了一下情况，只是将苏燚的存在换成了自己的一个身为普通人的朋友。
    然后办公室差不多都蒙圈了。
    这尼玛的……好复杂！
    众人都在心里默默叹惋，难怪自家队长这么烦躁，这搁谁身上不烦躁啊？
    汤波扫了扫各自办公桌上面堆着的案卷，联系陈燃所说的情况，皱眉道，“队长，如果是按照这个情况的话，那有一点我觉得应该也要考虑进去。”
    陈燃看他，“什么？”
    “不一定只有车祸这样的案子和车有关，以及普通的交通事故什么的。”
    “嗯？”
    “像绑架案或者是跟踪这些情况，部分也会用到车，但基本上不会怎么详细标出来。”
    “卧槽！”招财捶了捶汤波的肩膀，“你小子可以啊！说到点子上了！”
    陈燃挑眉，确实也是这么个道理。她沉吟片刻，说道，“但今天也就先这样了吧，再熬下去该猝了，反正急不来这一时，大家下班吧。”
    “好。”“好的。”满办公室顿时都是收拾案卷和拖拉桌椅板凳的响动。
    陈燃抬手揉了揉脖颈，出了办公室，站在空旷的走廊尽头，她看着自己落在玻璃上满脸不愉的神色，不由得有些恍惚。心想，算了，这么晚了，还是不回去了，这样子被看到了也不好，估计她会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