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的瞬间

    后来的几天，仿佛没发生过甚么事情似的，志成还是想尽办法的每天恰巧在小雅回家时间护送她，格瑞自那天之后也每天恰巧的遇到正赶路回家的志成；偶而那么一次只剩下格瑞和小雅，两人也一如往常没心没肺的打闹着回家，只是小雅妈总瞪着格瑞，不那么喜欢他就是。
    今天就是志成没赶上的日子。
    格瑞边走边喘着说：「后面的也跟着快一个月了，没想过怎么处理吗？」
    小雅回头看了一下，说：「你说，姐姐都已经年过四十了，怎么会有小朋友这么想不开？你们系上是没有人了吗？」
    格瑞白了她一眼，颇为不满的看着小雅：「怎么会没有？你忘了学生会就有优雅系贵公子阿贵，阳光系美男小晨，忧鬱系书生沐学，天才系帅哥千平，随便数都有几个，怎么会没有？」说着声音就提高了八度。
    小雅对着格瑞挤眉弄眼的小声说：「要女的啦，女的；呆耶！」
    格瑞一脸无奈的接着又说：「还有你常来往系办怎么会不知道？矮小可爱的千年公主小乔，办事认真灵活的超级公关明丽，整天埋头苦干的漂亮助教晶晶，还有办公室大魔王莎莉。要不是这几个，系办怎么会整天挤满一堆不相关的人！」
    小巷子异常安静，四处回盪着格瑞刚说的话。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由远而近，两人以疑惑的眼神不约而同的回头看去，正巧志成匆匆迎面奔跑而来。
    格瑞瞬间换上漫画中那种看见夫君的幸福脸：「志成哥哥！」
    小雅淡淡的说：「你来啦？都忙完了吗？」
    还气喘吁吁的志成瞇着眼，看着眼前的小雅说：「忙完了，今天吃甚么？」
    不知是因为活动量大还是天生吃不胖，小雅见识过志成那就像青春期正在发育般的食量，身边不乏运动型男性友人的小雅也为他那食量略感惊讶；但要是每次见面的第一句都问说「吃甚么」，就真的让人有点受不了。本来略感飢饿的小雅，就在志成提问的当下突然觉得饱了。
    爱惜身材的格瑞，对志成的问话自动跳过：「今天怎么比较晚？被妹子缠上了吼？」
    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走出了小巷子，往角落边的便利商店走去。
    「叮咚！—」便利商店里，舒适的温度随着自动门打开隐隐透出来。
    「欢迎光临！—」里面有个漂亮的小帅哥，以往小雅一个人来採买时店员都满脸冷漠，最近来的新人不同以往的总是笑脸盈盈，让人心里多了点温度。
    志成又是泡麵茶叶蛋，格瑞又是无糖绿，小雅又是可乐。三个人坐在老位子，边吃边喝边聊天。
    格瑞总是这么问：「要不要去叫淑玲进来一起？」
    小雅也总是这么回：「要是她误会了怎么办？」
    志成总是这么提：「要不要跟她说清楚？」
    小雅总是皱着眉头回：「要是她想不开怎么办？」
    格瑞喜欢挽着志成的手，因为志成不管怎么挣开，格瑞都还是像磁铁一样黏上来，后来他就乾脆不挣扎的让他挽着。只是偶而不小心擦过或碰到小雅的手，会突然脸红转头或低头，这让小雅觉得非常有趣，她习惯了志成对自己的老实不客气，却不习惯大叔对着自己害羞或脸红；格瑞看着很是不爽，总想尽办法让志成转移注意力看向自己。
    看着天色渐渐暗去，小雅转头看向志成却一句话都没说，格瑞皱着眉头看看小雅，再回头看了看志成，不太理解是甚么状态。她接着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又笑着看向格瑞，志成却莫名地笑了。
    志成忽然开口说：「训练营和选拔差不多需要三个月的时间，延长选拔部分也至多再两或三个月的时间就结束，我能够这样护着你回家也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了。」他清了清喉咙继续说：「如果训练营和选拔进行的顺利，一个月后可能我就可以回家了。但如果需进行至延长选拔，或许间中我还会偶而上来。之后就要看格瑞，他是不是能够继续这样陪着你，送你回家。淑玲的事，早晚还是得解决。」
    小雅心里清楚，哪有训练营举办一辈子的道理，时间到了志成还是得回到自己的日常生活；她了解志成说的都是事实，淑玲的事得好好解决。
    格瑞心里百般不愿意：「那我呢？我跟你的事情呢？」
    志成宠溺的用力揉揉他的头发：「我偶而上来，你还是得请我吃饭喝酒啊！」
    「叮咚！—」，便利商店的门突然打开，走进来两个满脸幸福的男人。
    「阿康！」志成突然叫住眼前沉浸在二人世界的型男大叔。
    「阿翰！」格瑞诧异的叫住已经几天没见的好姐妹。
    阿康和阿翰本想装作没听到买了饮料就走，奈何那两位大嗓门已经引起在场所有人侧目，二人只能笑着走过去跟大家打招呼。
    「你们怎么都在这啊？嗨！那位是？」阿康没有忘记自己跟格瑞打小报告的事，看着小雅立马假装贵人多忘事，毕竟也确实不记得她叫啥名字。
    「唷，两人不在家谈恋爱，跑出来是想闪瞎路人还是纯撒粮啊？」格瑞带着酸又甜的泡泡问句，一句话顿时让便利商店变成粉红色。
    「也是正常过日子，难免需要跑便利商店买些饮料甚么的，怎么了？挽着帅哥手臂的，你才是抱着男人跑便利商店吧？」阿康自然护着脸皮薄的阿翰，还不忘打趣格瑞，顺便把志成随手卖了；毕竟志成这阵子赖在自己家里，造成诸多不便。
    小雅看着三个男人你来我往，好不热闹，旁边安静的阿翰除了适时回以笑容外，基本上没在听他们说些甚么，只是频频望向窗外好像在寻找些甚么；这个举动自然引起小雅的注意，心想阿翰和淑玲似乎是旧相识。
    「嗨，我是小雅，傅雅。」小雅不理会三个男人的吵闹，逕自向阿翰自我介绍兼套交情。她顺手指了指窗外的淑玲，问道：「你认识？」
    阿翰眼里闪过一丝犹豫，然后点了点头；轻轻说道：「她生病了。」
    这下全部人都静了下来，阿康想必也是知道淑玲的事情，却不知道阿翰淑玲相识，会感到惊讶也是正常。
    原来阿翰淑玲从小认识，然后几个人坐在便利商店里，静静听阿翰说了另一版本关于淑玲的故事。
    淑玲自小就是资优生，长的漂亮出尘又聪明，家里环境也还不错，所以她身边总是围绕着许多人。她是属于比较晚熟的类型，对念书学习永远比聊哪个男孩帅气更有兴趣。本就属于气质型美女的她搭上沉静恬淡的个性，让她看起来更加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她父亲身边有个青年才俊，不知从甚么时候开始对这位小姐动了坏心思，想尽办法却靠近不了淑玲，反而让淑玲离自己越来越远。后来，那名男子想到自己和淑玲同班的妹妹，开始有计画的让自己的妹妹有仪去靠近淑玲。
    淑玲身边来来去去的朋友很多，但因身分个性关係导致她一直没什么真正要好亲近的朋友，身边突然多了个懂得嘘寒问暖又赶也赶不走的人，青春期的孩子在懵懂之间友情和爱情的界线渐渐模糊了。就在淑玲以为和有仪是恋爱时，那个男子利用淑玲对有仪的感情，开始了一连串的操作。
    明明是个资优生却对人如此相信，爱情是盲目的这句话一点都没错。要不是淑玲父亲撞见那男子将宝贝女儿带去汽车旅馆，转将他派遣到东南亚，恐怕淑玲还一心一意为了保护爱人而活在被同学霸凌和不得不配合那男子上床的状态里。那男子曾经跪在淑玲父亲面前，求娶那唯一的掌上明珠，但被淑玲父亲以心术不正为由严词拒绝，未辞退他竟是因为女儿求情。
    当时霸凌的主谋，就是急着想把淑玲撇开的有仪，每一个或多或少的参与者都觉得自己不过是配合当时的玩笑，都理所当然觉得是别人的错，没人愿意承认自己当时成了霸凌者的帮兇。每个人笑着闹着，那次差点就把淑玲戳瞎了。在那2年里，淑玲从一个温柔安静恬淡的人变成完全歇斯底里不受控的疯女人。从她看清有仪爱的不是自己那刻开始，她的精神状态每况愈下，至到现在关于她的流言蜚语仍是满天飞舞。
    事实如此残酷，又随手捡来的一个想被遗忘的故事，小雅轻叹了口气。个性内向靦腆的阿翰看不出是说故事能手，三个大男人听了故事后正在默默擦拭眼角，看淑玲多少有了点同情。
    「有时候事情真的跟我们想得很不一样。」坐在公园长椅上，小雅缓缓吐出一句。
    「是因为阿翰刚说的话吗？」志成很自然的答腔。
    「也是，也不是，可能透过有仪朋友的嘴，我们又会听到不一样的故事版本呢？」小雅微笑着回答。
    阿翰讲完故事后，他们在便利商店里安静的坐了一会儿，接着阿康不知道低头对阿翰说了些甚么，再向格瑞使了个眼色，就离开便利商店回家去了。格瑞笑着松开了挽着志成的手，陪阿翰拿着饮料和蛋糕，边走边聊的走出便利商店，然后站在淑玲面前。似乎已经很久没和人接触的淑玲略显慌张，但因为阿翰她并没有逃走。小雅和志成见状，很识趣的两人一前一后揹着背包走向最近的公园。
    「即便如此，我们还是不知道她会不会对你造成任何伤害。」这个时候志成就很像大人，清楚传达着同情可以，但不要忘了保护自己的意思。
    「那你呢？你会伤害我吗？」仍是带着微笑，小雅对他问了这么一句。
    「你觉得我会吗？」志成收起了笑脸和一贯的吊儿郎当，眼里闪着星星一样的光芒，对小雅轻声问道。
    「再一个月你就要回彰化生活了，格瑞呢？你拿格瑞怎么办？」她看不透他的表情，反而因为他的问话心跳漏了一拍，赶忙转移话题掩饰。
    「那你呢？你怎么办？」志成突然笑了，还是那样的没心没肺的笑脸；他从来都不是多愁善感的人。
    这些天不落下的护送她回家，只要她看起来心情不错时，他便走近一些，她看起来带着怒气时，他便离远一点，当她看起来消沉时，他会走在她身边陪着她。日復一日的陪伴，是最可怕的习惯，不管是对她或对他而言，都一样。其实淑玲背后灵般的存在，只是给了自己一个最佳藉口，让他反覆确认心里对她的感觉，他享受着这样的过程，也还不敢牵起她的手。
    「姐姐！」格瑞远远的朝小雅招手，「过来！」
    两个坐在长椅两端的人，相互看了一眼就坐起身子，缓慢地朝格瑞的方向移动。他们俩都看见格瑞身边还站着阿翰，以及那名长发的背后灵小姐，喔不！是长发飘逸的淑玲。
    看来，该来的还是会来。
    「嗨，淑玲。」小雅故作轻松的朝淑玲笑了笑。
    「嗨，你好。」赵志成就爱打岔凑热闹，伸手就想和淑玲握手交朋友。
    淑玲走到阿翰身后躲了躲，只向小雅点了点头，完全无视志成的存在。
    「没事的，淑玲，我陪着你和小雅姐姐聊。」罕见的阿翰瞪了志成一眼。
    格瑞开开心心的挽着志成的手，口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另一手里拿着满是冰块的手摇饮，也不管志成的眼神多么哀怨，拖着他逕自走向公园湖边长椅坐下，小雅一双眼睛跟着他们移动不免又是一阵好笑。
    「学姐，我有话跟你说。」淑玲怯弱的盯着地上小声说。
    「好，你说。」语气带着几分鼓励，小雅安静的等待着淑玲开口。
    「为甚么你都不看简讯不回讯息，我每天从早到晚一直都陪着你为甚么你还不满足，为甚么你还要找那么多人陪你都不我看一眼，为甚么你都不接我电话！啊！」说到最后几乎用吼的，不只高八度的音调让所有路人都朝这停住了目光。
    平日看来恬淡安静的淑玲，莫名的歇斯底里，一直握着她手的阿翰仍然紧握着没有放开，不远处的格瑞和志成仿佛下了一跳的朝这里跑过来，小雅倒是很淡定的面对着淑玲。
    「你喜欢我吗？」小雅轻轻的问，「你知道甚么是喜欢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淑玲嘴上喃喃重复同样的断句。
    「记得我们曾经聊过的小说、电影，还有一起吃的冰淇淋吗？」小雅不知道她能听进去多少，这么漂亮的一个女生多让人捨不得。
    「当时对小说、电影、冰淇淋的那种感觉，就是喜欢。当你花钱买下拥有了之后，刚开始很雀跃，过了几个月已经习惯，然后再过了几年后，你还记得那本书、那部电影放在书房哪个柜子里吗？还会记得它吗？」小雅轻叹。「重点不是那本书，而是那个看书的人；淑玲，你这么聪明一定明白。」
    重点不是站在你面前的人，不是你的喜欢，而是会喜欢人的那个自己。
    淑玲渐渐地安静了下来，不再发出任何声音，好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阿翰紧握着她的手始终没有放开，淑玲是他的亲表妹，他母亲妹妹的女儿。
    自那次后，淑玲只要碰上和感情相关的事，就会突然陷入惊恐，像回到当时情境的歇斯底里状态。他的阿姨为了这个女儿用尽方法，除了定期看医生，也安排贴身护卫在身边默默守护着，就怕再出任何状况。
    这样时好时坏的情形，只能寄望透过药物得到控制，大家因为心疼淑玲，所以对她各种行为纵容更甚，没有人愿意像小雅这样对她讲道理。不知道淑玲是不是真的理解小雅说的话，她对送她回家这件事没有抗拒，也不再坚持跟着小雅回家。
    格瑞见阿翰送淑玲离开，心中一乐就对着志成说：「志成哥哥，那我们可以安心的去逛街喝酒了吧？」
    只见志成笑着摇摇头，「我的饭票在这儿呢！是要去哪？」
    小雅白了一眼二人：「哪里凉快哪里去，你的饭票不会是指我吧？」
    就在俩人拌嘴间，天突然下起了大雨，格瑞拉起志成就想往便利商店的方向跑，没想到志成从包里拿出雨伞，打开伞后递给小雅。
    格瑞不乐意了，他嘟嘴对志成问道：「伞只有一把，你给了她，那是叫我淋成落汤鸡跑回家吗！」
    志成突然鑽进伞下，对着格瑞说：「格瑞你甚么时候这么娇弱了，你月霞姐姐就在附近，你可以找她借伞呀！我先送小雅回家了，雨真的很大！」
    也不理会小雅是否乐意，他就这样跟小雅挤在伞下，微微弯腰驼背轻揽着小雅的肩，一手夺过雨伞，俩人雨中漫步踏上归途，丝毫不理会正站在一边跺脚的格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