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础教育

    甘格瑞尔家族的人很快就走了，有没有达成什么协议艾菲并不清楚。不过那些事她也无意去探听细究。
    日子照旧过着，八岁时，她的基础教育开始了。
    而直到此刻，艾菲才真正确定，这个时代应该是现代。
    吸血鬼的世界总是古老神秘的，一开始艾菲看着周围古板沧桑的陈设，以为现在是类似中世纪的那种时期，可越是接触探索这个世界，她就越是觉得奇怪。周围人大多数都穿着同样款式的长袍，从样式看看不出太强烈的时代特点，但有时她也会见到穿着时髦连衣裙的吸血鬼女孩，那料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手工能做出来的。再后来看到其他房间有电话，艾菲对于这个时代的推测往后挪了挪，再然后，她看到有人悄悄在玩平板电脑……于是她终于明白，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不低，只是这个家族喜爱古老的生活方式，所以她才会被眼前的表象所迷惑。要不是有年轻人经受不住外界科技的诱惑，恐怕她也无法得知确切的时代信息。
    不过对艾菲来说，这种返璞归真的生活没什么不好。她喜欢看书，城堡中有足够多的藏书供她挥霍漫长的生命。再加上现在“开学”的日子到了，她也开始忙碌起来。
    跟艾菲同一期入学的有十多个小孩子，但只有一个叫莉莉的跟她同是核心成员，其他都是外围成员的孩子，一开始就对他们两个有着惧意，不太敢跟他们玩。因此艾菲便只能跟莉莉凑做了一堆。
    莉莉跟艾菲同岁，是七大尊主之一科兹莫尊主一个亲信的女儿，在身份上矮艾菲一头，却不像其他人一样对她畏惧，因此跟她一起艾菲感到很轻松。
    教授这一期十多个孩子的只有一个看起来四十来岁的达尔老师。他虽拥有着吸血鬼普遍的英俊外貌，却戴着一副土气的大眼镜，一副书卷气十足的模样，让人极容易忽略他的外貌。
    在上了几天课后，艾菲便相当崇拜这个老师——因为他什么都懂！
    基础教育没有分科目，只有一个达尔老师，将普通人类和普通吸血鬼所需了解的事情一一讲给所有孩子听。艾菲觉得，如果非要给这课起个题目的话，可以就叫“常识”。达尔老师所讲述的内容涵盖了天文物理数学人文等等各个学科，让原本觉得可能会很无聊的艾菲听得津津有味。
    但那些好动的孩子跟艾菲却不是同一个想法。他们正是爱玩的年纪，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地在课堂上坐那么久？没多久，孩子们就变得不耐烦起来，窃窃私语者，走神发呆者皆有之。
    艾菲撇了撇嘴，照旧专心听讲。不好好听课，将来变成生活上的白痴，可怨不了任何人。
    渐渐的，艾菲成为了班上最受达尔老师喜欢的学生。她不但上课认真听讲，还会举一反三，提出更深一步的问题，达尔老师每天看到她，就像看到了黄金一样双眼发亮，恨不得她是自己的女儿。
    这天上课，达尔老师提出了一个问题，“你们知道我们为什么怕阳光吗？”
    这是攸关生死的大事，一时间，孩子们都思考起来。
    艾菲举起了小手，在达尔老师示意她回答后，站起来答道：“是因为阳光中的紫外线吗？”
    “没错！”达尔老师脸上笑容满面，示意艾菲坐下，才继续道，“紫外线对我们来说就是剧毒，被照射到时会影响到我们不同于人类的细胞中的一组或多组基因，刺激它们的表达，转录翻译成一种特殊的蛋白质，引起细胞的迅速萎缩。从外观上来看，就像是燃烧成灰烬……艾菲，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艾菲放下举着的手站了起来，歪头问：“达尔老师，您上次不是说，我们能看到月亮，是因为它将太阳光反射到地球上了，那么月亮光本质上就是太阳光。那为什么我们照着月亮光却没事呢？月光里应该也有紫外线的吧？”
    达尔老师越听眼中的亮度越高，等艾菲说完，他立刻高兴地说：“艾菲，你这问题提得非常好，这正是我最近在撰写的一篇学术论文要讨论的问题，名字就叫《日月之辨——论紫外线对血族伤害的阀值》。人类学术界流传着这么一句话：离开剂量谈危害都是耍流氓。紫外线对我们的伤害亦是如此。我们可以接受紫外线的照射，但最大量很小，太阳光中的紫外线太过强烈，而经月亮反射后就相对弱了很多，在我们的接受范围之内了。艾菲，你先坐下，过两天我完成了，你可以来看看。”
    “谢谢老师！”艾菲愉快地坐下。
    “艾菲，你真厉害，居然能听懂达尔老师的话。”莉莉扯扯艾菲的衣袖，漂亮的大眼睛里有着淡淡的崇拜。
    艾菲一脸严肃，“多看书，你也能听懂了。”
    “哦……”莉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因为基础教育的关系，艾菲平时没什么时候再去玩闹，偶尔不上课，她便会去找莱斯特，向他汇报这一段时间来自己的学习。
    “莱斯特，今天我又被老师夸了。”艾菲炫耀。
    “嗯。”
    “莱斯特，前两天老师讲了欧拉公式。可我觉得没必要在我们二年级的时候讲那个公式，现在还是学学加减乘除的好。”艾菲抱怨。
    “嗯。”
    “莱斯特，你是个笨蛋！”
    “怎么不‘嗯’了？”艾菲扑上去勾着莱斯特的脖子，挂在他的身上，一脸不满。
    莱斯特无奈地看着她，伸手将她小小的身躯托起，让她抱得不那么难受。曾经的少年现在已经长大，眉眼间轮廓渐渐变得分明凌厉，只安静地站在那儿，便有强烈的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艾菲满意了，又嬉笑着主动说起其他的事。
    莱斯特便专注地望着艾菲，偶尔露出一两个令所有鲜花都黯然失色的微笑，满眼宠溺，略显冷硬的面容变得柔和温暖。
    日子就这么无波无澜地过着。四年级的时候，课程发生了改变，“常识”课虽然还在，但时间被大大缩短了。多出来的时间，便开了“户外运动”课。这课程在户外进行，但授课内容不确定。有时候达尔老师会让艾菲等人拿上画架画笔出去写生，有时候他会让大家带上背包远足，也有时候，他只是带大家到城堡外，教每个人拳脚功夫。吸血鬼的夜视能力非常好，艾菲也早已经习惯于将日夜颠倒着过，一群人在黑布隆冬的晚上上蹿下跳或者静静作画，她也不再觉得诡异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艾菲发现自己对达尔老师的崇拜有增无减。他真的是什么都懂啊，不管她拿什么稀奇古怪的问题去问他，他都能说上一二。看来活得长久，就是有这样那样的好处。不过也并不是每个人吸血鬼都像达尔老师一样好学，像海绵一样吸收着一切知识，艾菲发现身边多的是不学无术的吸血鬼。
    有一天下课后，艾菲准备回城堡，却迎面而来一个银发的英俊吸血鬼。艾菲知道这是伊马德大人的城堡，银发的吸血鬼不多，而那位大人正是。想起自己曾经远远看到过那位大人一眼，眼前人不管外貌还是身形都十分相像，艾菲急忙站到一旁躬身恭敬地等对方过去。
    谁知来人走到她身旁却停下了脚步，略显尖利的声音响起，“你就是拜登长老的养女，艾菲莉亚吧？”
    艾菲惊讶地抬头望着对方。
    “你小时候，我见过你。”伊马德大人弯起唇角，却笑得有些吓人，“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长大了呢。你今年多大了？”
    “回大人，我十一岁了。”艾菲恭恭敬敬地回答。
    伊马德大人点点头，血红色的眸中闪过道光，道：“嗯，快长成大姑娘了。你回去吧。”
    “是。”艾菲连忙应声，然后跑得飞快。
    直到跑出了城堡，艾菲才松了口气。这个伊马德大人似乎也很爱笑，可跟拜登长老平时那暖人的笑容不同，他的笑就像是一条毒蛇从皮肤上爬过，带起阵阵凉意和战栗。
    艾菲摸了摸似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手臂，加快脚步离开这座城堡。
    这天下课，莉莉忽然拉过艾菲，神神秘秘地问：“艾菲，你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艾菲微微挑眉，面露惊讶，“你喜欢上谁了？”
    莉莉脸色微红，垂下视线扭捏了一下才说：“嗯……我天天想着他，睡不好也吃不香，艾菲，你看的书多，你说这样是不是喜欢啊？”
    “睡不好食欲不振有可能是内分泌失调……咳咳，”见莉莉一脸疑惑，艾菲连忙正经地说，“应该是喜欢吧。”
    脑海中不自觉闪过某个身影，艾菲不自觉地走了神。回过神来，莉莉正一脸娇羞地望着她，期待地问：“你觉得他好不好？”
    艾菲根本没有听到之前莉莉在说什么，对上她那恳切的视线，她只能敷衍着点点头，鼓励道：“他很不错，你要加油哦！”
    话虽这么说，艾菲到底也没把莉莉的话当真，她们才十二岁，说喜欢什么的，还太早了吧。将来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好。现在么，当然是要好好享受美妙的童年时光啊。